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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下的呢喃 第10頁

作者︰衛小游

他還是花很多時間在樂團里,畢竟他真心喜歡唱歌,也喜歡唱給人听。但每回與一些會玩的同學,或是樂團里的人一起去尋歡作樂時,曾經很投入的他,卻開始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心靈分成兩半的人。

有一半的他依然很熱中于和朋友們在一起,但另一半的他,卻像是抽離了身體的靈魂,看著自己的軀體在游樂園中玩耍,靈魂卻無法投入。

那種感覺很奇怪,而且使他困惑之余還感到疲倦。

他才幾歲呀?

他想起半個月前回家時,家人對他提起的計劃。

爸媽提議在他大學畢業後到歐陸進修法律研究所,專攻國際法。

柄際法是國內法律專長的趨勢,隨著台灣的日益國際化以及與他國接軌的頻繁,國際問不管是跨國的商業糾紛或是民事案件都愈來愈普遍。

理性來看,這是個好計劃,可以讓他不用擔心畢業後考不上律師執照,使家人失望。但內心深處,又有一個聲音在問︰這就是他想要的嗎?一輩子都在別人的期許下活著,實現別人的、而不是自己的夢想?

最諷刺的是,說到夢想……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夢想。

有時候,他真怕對他抱有期望的家人終究會看出,他其實跟他上進有為的家人完全不一樣,他其實是一個沒有理想抱負的平凡人。

猛地搖了搖頭。他試圖甩去那份使他不安、也不大願意去深思的想法。

「那就這麼決定了。」

他听見阿東的聲音傳來,飄散的眼神凝聚回現實世界。

決定了什麼?

一陣歡呼。顯然所有人都同意了,似乎也都在期待著某件事。

然而他還是沒弄清楚狀況,直到阿東走過來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嘿,昨晚沒睡好?眼楮這麼紅。」

正要搖頭說不是,阿東已經又開口說︰「今晚睡飽一點,明天晚上,咱們上陽明山去看流星雨。阿康已經約好一群女生和我們一起去。」

聯誼喔!心里漲滿說不出的疲憊。這是這個學期第幾次了?

而且……明天?「後天不是期中考?」他那天早上要考民法。

但葉予風只听到朋友們大笑出聲。

「哦,你不會是在擔心吧?」阿東說︰「不過是一個小考試而已,才佔學期分數多少?安啦!」他對他擠眉弄眼。「再說,我們大家不是都有『罩子」?」

作弊!

不,葉予風從來沒作弊過--起碼大學時期還沒有--而且他也還不想壞了自己的這項原則。但他沒有對阿東說什麼。

在大學里,作弊有如家常便飯,有時連教授也只是睜只眼、閉只眼,並不抓得很仔細。

「小心被捉到。」出于關心,他只說了這麼一句。但終究沒有拒絕跟朋友們一起出游。畢竟玩樂也是他經常在做的事,似乎沒有什麼理由拒絕。

阿康走過來用手肘輕撞了他一下,擠眉弄眼地笑道︰「開心一點唄,韓憶也會去。」

韓憶?那朵經濟系的系花?

「她去不去關我什麼事?我跟她又不熟。」葉予風不感興趣地說。

阿東曖昧地笑著說︰「人家韓小姐可是指明了要你出席,才會帶她那票姐妹淘坐上我們的機車後座,你可別說你不知道這跟你有什麼關系。再說,不熟有什麼關系,等多多來往幾次,要熟還不簡單,看你是要三分熟還是八分熟,或是十分--」

打斷阿東愈來愈自得其樂的胡言亂語,葉予風從懶骨頭上站了起來。「那麼我當然會出席,不過那天晚上我不要她坐我的後座。老實說,我不喜歡她。」

阿東笑得更加開心。「那正好,我的後座有空位。」

「老天保佑你。」扮了一個鬼臉後,他跨著大步走出這間快讓他窒息的房間。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不耐煩地離開他的朋友,走進依農打工的書店里了。

到書店途中所累積的一連串連他自己也解不開、理不清的紊亂情緒,在推開「雨聲書店」的玻璃門、聞到一股來自書籍的松墨味後,混亂的心才稍稍平靜下來。

但在沒看見他想見的人站在櫃台後面時,一顆心馬上又提了起來。

直到他往店里更深處走,看到一個穿著深綠色圍裙的小小身影跪坐在一排書櫃前,膝邊擺著好幾迭書時,才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

她在。

他就站在那排書櫃的轉角處,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

直到她發現他。

同時他綻出真心的笑容,覺得心中那片前一刻還翻騰不已的海洋變得好平靜。

「哈,灰姑娘。」

盡避已經不是第一次在書店里看到他出現,依農仍然有些不大適應看見他。「哈,你是神仙教母還是白馬王子?」

他輕松地笑出聲,舉起一只腳。「我是妳壞心腸的姊姊,快來幫我擦鞋。」

一條抹布凌空飛轉了三個圈,拍擊到他的胸牆上後,重重落地。「自己動手擦。灰姑娘正在忙。」

葉予風當然不是壞心腸的繼姊,但依農也無法想象他是拿著魔棒的神仙教母或是故事里讓仙杜瑞拉得到幸福的王子。起碼,不是她的。

她與他之間,似乎什麼也不是,但卻又像什麼都是。

這種感覺很怪,她知道;但是她太忙,無暇去深思理會。有時候她會在入睡前的五分鐘突然想到,卻又因為太過疲倦而很快入睡,無法想得太深。

自從在那堂國文課遇見他後,到現在都快一年了,事情居然就這麼詭異地

一路發展下來。他們好像變成了「某種形式」的朋友,有時候會一起在自助餐廳吃中飯,路上遇到時會打打招呼。但僅僅如此,沒有別的了。

有時他會跟他自己的朋友在一起,她遇見過他們幾次,但他從來沒有把她介紹給他的其它朋友。那使她了解到︰對他來說,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飯友,只因為她對他有過一次借筆記之恩,讓他順利過關,所以他才會注意到她,但那仍比不上他平時的社交生活。他跟她所認識的多數大學生一樣,都是揮灑著自己的青春、有著對生命熱情的年輕人。

她跟他,一直都是普普通通--雖然他不會知道,即使只是普普通通,也已經在她的生命里佔上很重的份量。

她的生命里有太多過客,能留住的從來不多。所以即使是過客,她也為他們留有一個位置--一個悄然無人知曉它存在、偶爾則被自己遺忘的位置。

盡避從未承認自己不擅于社交,但事實就是事實。

她是真的不懂得如何與人相處。這種情況也許會一直持續下去。

最近一、兩個月,他比以往更經常出現在她面前。以前、「巧遇」的機率較大,最近他則是相當自動地來找她,有時是在書店,有時是在咖啡館里,次數頻繁得讓她的兩個老板對她投以「鼓勵」「贊許」的眼神。至于是在「鼓勵」「贊許」什麼?她下意識地不想知道。

有時候,「知道」不見得會比「不知道」來得更好。

就好比「沒消息」就是好消息,而「有消息」卻常常意味著壞消息。

所以她選擇放棄「知」的權利,不願知道得更多。

是的,她確實是怕。她怕知道得更多。

然而此時此刻,她仍忍不住有點想知道,他在晚上九點鐘,書店再過一小時就要打烊的時候走進來做什麼?

很顯然的,不是為了買書,因為他手上空空,而且正站在童書區。

她打趣地看著他拾起掉在地上的干淨抹布,拿起一本堆在她膝邊的彩繪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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