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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莫愛 第3頁

作者︰惜之

「你走吧!留得青山、不怕無柴,假若我們之間真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就留著自己的命,再學幾年功夫回來殺我吧!我隨時在曲府等你!」

握著丹藥,她的心又在不知不覺中陷落。好不容易築起的圍牆,只消他一個動作、一句言語,就崩塌頹圯,難道她的心牆永遠無法抵擋他的溫柔?

扶起叔端坐上馬背,曲煒勖執轡領先離去。

莫情緊緊壓住肩胛上的傷口,似乎這麼壓著就能忘記劇烈疼痛,遠遠地傳來主僕對話,她側耳傾听。

「少爺,為什麼要放她走?你不怕養虎為患?」

「她只是玉面觀音的殺手,罪不及死,況且殺人非她本意,為難她沒道理。」

「少爺,我們家和玉面觀音到底有何仇隙?她為什麼三番兩次派人刺殺?」

「她和父親……」

馬走遠了,莫情再也听不到他們的聲音,凝視著手中藥丸。他還是這樣一副慈悲心腸、還是這般悲天憫人?十年光陰沒改變他醇厚仁慈的性格,而同樣的十年,改變她太多太多……

一賭氣,她把它們擲入泥中,她不要接收他一分一亳的好意,他們二人是永遠的勢不兩立!

疼痛像漣漪般一圈圈擴大、蔓延……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頭一偏,她任自己陷入昏迷。

☆☆☆

莫情囈語不斷,夢中的情景一幕幕快速閃過,刺激著她早已傷痕累累的心。她呼喊著、掙扎著,卻始終掙不月兌這場惱人惡夢。

不要啊……爹……娘……不要啊……女圭女圭……她不要、不要、不要……

陰惻惻的尖銳嗓音在她耳際響起,穿過耳膜,令她全身泛起顫。

「曹大人,您要是說夠了,可否讓我們送您一程?」他滿布惡意的眼楮掃向曹大人身後的婦人,接道︰「這書上說的好——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我看您就和夫人一起上路吧!」

侍衛拉過曹夫人,讓兩人並排跪地。只見她嘴角含笑、臉上毫無懼意。

她握住丈夫溫暖的手掌,輕言道︰「來世再續結發情。」

「好!在天願比翼,在地成連理!」他一生從未對夫人說過情話,誰料得到第一句蜜言竟是在這種情況下出口?一世夫妻、一世恩情啊!到老不分飛,風風雨雨他們也要一處棲!

「夫人,這生是我負你。」

她點點頭,溫婉笑容不曾自頰邊褪去。「下輩子,我等你償還。」

「真感動!好個叫人眼紅的鶼鰾情深!」程奎嗤地冷笑一聲,眼光示意,倏地,大刀揮下鮮血直迸,噴上了跪在後頭的奴僕,模糊了他們的視線……

「老爺……」

「夫人……」

尖銳的吶喊喚不回已逝的主人,眾家僕哭得聲嘶力竭,門外百姓也隨著嚎啕大哭。老天怎不開開眼?這樣的好人不庇佑,天理何存?

「曹紫隻那娃兒在哪里?」森冷的嗓音再度響起。

門外的百姓紛紛挪動身子,想擋住曹福和紫兒的身影,大家心里想的全是同一樁事——保住曹家最後一條血脈。

視死如歸的福嬸,擰了眉、割舍心中不舍,把自己的孫女兒女圭女圭,往外推出去。

「你就是那個傳聞中的才女?過來,給公公看看。」他溫柔的語音令人顫,女圭女圭抖了半天卻無論如何也跨不出一步。

「怎抖成這樣?一點才女的樣兒都沒有。曹大人,您可得走慢一點,等等您家閨女……」語音未歇,一柄長劍沒入女圭女圭心窩,再抽出,一道血柱自她傷口射出,活蹦亂跳的女圭女圭成了沒生息的破布女圭女圭。

她的娘抱住女兒逐漸冰冷的身子,卻是再也哭不出聲。來世?人間真有來世嗎?若真有靈魂輪回,他們這七十幾口子前世是做了多少虧心事,才換得今日悲慘下場?

「女圭女圭……」福伯緊捂住紫兒的月兌口悲鳴。

女圭女圭是她從小到大的玩伴呀,她們一起玩、一起讀書……她的童年全是與女圭女圭一起度過的,如今,女圭女圭走了,她的童年也結束了……她掙扎地想站起身。

「小姐,請你不要讓女圭女圭白白犧牲!」福伯涕淚縱橫,女圭女圭是他唯一的孫女兒,他怎會不心酸、心疼?但是,老天留他這條老命,就是要他護住曹家這條血脈,他不能卸責、不能奔入園內和親人共赴黃泉啊!

「殺無赦!」第三道指令下,數十條人命在頃刻間盡數喪于刀下,一時間風狂雨驟,陣陣雷鳴夾雜著臨死前的嘶叫,整座御史園血流成河,再多的雨露都沖刷不去滿地血腥……

莫情自噩夢中驚醒,冷汗濕透衣衫,她覺得好冷、好冷……

她又回來了,回到這住了十年的房間,環顧這房里的一桌一椅,以為再活不成了,怎知……再一次死里逃生,活下來又是另一番折磨吧!收拾起不堪回憶,她又是個沒有情緒、沒有知覺的殺人機器。

「你醒了?師父在喚你。」莫意沒有起伏的聲調傳入她耳中。

她沒敢多遲疑,忍住胸口翻攪的疼痛,起身下床,尾隨莫意來到觀音殿。她和莫意兩人快速加入早已跪在地上多時的四人當中,等候指示。

「莫念,你動心了?嘖嘖嘖,真可惜啊!可惜了我多年教,誰料想得到,你一見了男人還是動心了,唉……又是一番白費功夫。」玉面觀音曼妙的身形輕倚在貴妃椅上,慵慵懶懶的神情風情萬種,謫仙般的華貴姿容上沒有半分表情,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稟主人,屬下沒有!」莫念驚懼得手抖足顫。

「是嗎?莫言,你來說給她听听。」莫言是當天隱在林中觀察眾人行動並發出長嘯聲者。

「是!你招招出劍、招招留手三分,要是你盡了全力,莫意也不會一出手就被震出內傷。」

「稟主人,莫言瞎說,她在胡亂栽贓,是她看上了曲煒勖的英俊逸朗……」

「昨晚月色那麼昏暗,你還能看到他英俊逸朗?」莫言一語堵住她的說辭。

「多話!」玉面觀音斜眼瞪視莫言,驚得莫言垂首不語。「我最討厭女人多話!」話落,銳眼閃過,嚇得莫念猛然縮身,突地,一柄淬過毒液的柳葉鏢直插入莫念喉頭,黑氣迅速攀上她驚惶的臉。

「主人!」急切中,莫情驚呼出口。

「又要求情,莫情、莫情,我幫你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你不要有太多情感,唉……情字總有一天會害了你!」她以眼神示意,莫言走向前拔下莫念喉間的柳葉鏢,交回師父手中。

看一眼已然僵直的莫念,再說什麼都挽回不了了。她咬住唇,垂頭應和︰「屬下知錯,多謝主人教誨。」

「知錯?你可知自己犯了哪條大錯,要不要也讓莫言說給你听听?」

「屬下不遵從莫言師姐的命令擅自行動,不自量力,堅持要奪曲煒勖性命,違反主人規範,但憑主人責罰!」她主動將自己的罪行列出。

「好個但憑主人責罰,我要是罰輕了,往後其他人都不服從指示;要是罰重了,你又要心里犯嘀咕,罵我不近人情。你為我拚死拚活,差點兒弄丟一條小命,我還罰……這真叫我左右為難。」

「莫情以死謝罪。」執起匕首,橫向頸間。

咚!玉面觀音一彈指,打掉她手上的短刃。

「唉……性子真烈,要改改,動不動就抹脖子,這不是用死來威脅我嗎?」

「屬下不敢!」莫情回答。

「既然不敢,那我就真罰嘍!」

「但憑主人吩咐。」

「莫情不服指令擅自行動,罰鞭笞二十。下個月曲煒勖將迎娶章府千金,就由你混進去,殺了新娘,嫁入曲府。我會派莫意幫你,這回再失敗,沒取回曲煒勖的性命,你們就不用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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