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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湄嬌娃 第8頁

作者︰舞夜

奇怪,為什麼冥生哥哥好像一點都不費力,就能吹奏出悠揚美妙的音樂,而她吹得那麼賣力,卻壓根不成曲調?

她把笛子舉到面前仔細端詳,想鑽研出個究竟。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麼也看不出個端倪,倒是手部舉酸了。最後她索性放棄,放任自己整個人癱在大石上乘涼。閉上眼楮,享受著由蟲鳴鳥叫、清風流水、枝葉婆娑所交織成的自然韻律,沒有摻雜一絲塵世煩囂,舒服得令人快要睜不開眼楮……

恍惚間,感覺有片落葉從她臉上飄了過去……又飄了回來……飄過去再飄回來……甚至在她的鼻端前不停飄來飄去……

這是什麼怪葉子啊?

「哈啾!」打出噴嚏之際,小手跟著靈敏一撲!

丙不其然,捉住了一只正捏著片綠葉惡作劇的大掌;而罪魁禍首,正是耶眉目含笑的俊秀男子。

「冥生哥哥!」她大發嬌嗔,「你好壞!居然捉弄我。」撐起身子,柔荑不甘地輕打了他幾下。

男子只是微笑,坐至她身邊來,替她解開身後的發束,讓一頭黑瀑寫意流瀉,並輕柔拂去沾惹上青絲的細砂。「怎麼,累了?」

嬌軀慵懶地往他靠去。「不是,是這里太舒服了,舒服得讓人想睡覺……」尤其現在倚著他溫暖的肩膀,嗅著他身上淡淡的藥草味,神經更不禁一根接著一根松弛了。

「可別真的睡著了。」杜冥生拍拍她微泛桃紅的臉蛋,眼底全是愛憐。「或者早些回去,該還有時間讓你上床睡個午覺的。」

「不要,不要那麼早回去。」一對彎月眉輕輕揪起,她攬著他的手臂,不願他移動半分,小嘴微噘,「最好晚一些……晚到不會有人上門的時候再回去。」

癌瞰她苦惱的神情,他淺笑,自是明白,「開始覺得煩了?」

「是啊。真是好煩啊……」

自從小屋不幸落得被「火化」的淒涼晚景後,為了盡速寬得棲身之所,杜冥生向城里的劉姓大戶租了一座院落做為新居。只租不買,是因為他沒打算永久居留。

新居有一廳、一廚、二房、一澡間,外加一方可供涼曬衣服、活動手腳的空地,不但比原來的木屋要寬敞許多,後院還有一口清澈的井,取水極方便。

然而進駐不久,他便後悔了。

他從來都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景色差不說,種種喧囂之聲、因人口稠密而顯得濁穢的空氣,都令他極度厭惡;周遭噪音也不是普通的嚴重,不僅白天吵得足以媲美舞龍舞獅,連晚上都不得安寧!

除去這些不談,更惱人的是一群偽裝慈眉善目的「善心鄰里」打著「四海之內皆兄弟、落地不問骨肉親」的名號,把他倆當作乞丐似的,攜著一些舊衣剩菜登門「施恩」,進門後,東西一擱、一坐,便開始行「打听八卦、挖內幕」之實,問將起來──

兄妹倆今年多大啦?祖籍在哪?父母可還健在?平時以啥為生?為何會到這兒來?可還有其他親人?兩人許婚了沒有?哥哥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妹妹又希望將來許配怎樣的人家……

林林總總,諸如此類,大夥兒問得鉅細靡遺,用這種變相的「關心」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每每見此,他只恨不得把這些人全一腳踹飛出去!

每次有人上門,他總酷酷地丟下一句「請自便」,然後俊逸的身影便時而入、時而出的逕自忙和,懶得理睬;小廳只留下「因病而失去記憶」的芸生,一問全不知,讓那些人徹底死心,趁早滾蛋。

「我好懷念從前住在河邊小屋的日子,也知道為什麼你不喜歡住在人多的地方……因為真的很煩人哪。」她嘆道。每回都是她被丟下應付那些大娘的質詢,她受害可深了。

杜冥生輕挑了挑濃眉,「哦?我看你和幾個姑娘處得不錯,還以為你挺喜歡這樣廣結善緣、敦親睦鄰的呢。」

說起這個,嬌人兒小嘴兒嘟得更高了,「她們根本不是真心來交朋友。」

那些未嫁的姑娘前來找她,表面上是欲同她交好,可事實上,個個的眉梢眼角無一不是偷看著冥生哥哥,嘴里問的也全是關於他的事。要不就是對她吹捧自家尚未許親的單身漢,積極地想介紹給她認識,用心昭然若揭。

昔日棲住河邊小屋時,總覺得只有兩個人的生活單調寂寞了些,尤其當冥生哥哥處理藥草、藥材時,她因為笨拙幫不上手,只得獨自在一旁排遣時光。現在遷進城里,多了左鄰右舍,眾人對他們倆是特別「關照」,可她卻感加倍寂寥。

因為大家只是把他們當成茶余飯後的話題,一對對看似關愛的眼神,其實全是在看熱鬧。

「鄰家的徐大娘、陳婆婆還常責備我,說我一個女孩家,不該仗著哥哥疼愛,家務事一樣也不學,還說我再這樣下去,以後嫁了人肯定要吃苦──」什麼都沒做也要挨罵,真衰!

「徐大娘昨兒個才又來幫她佷子說親事呢。」磁魅的嗓音沉道,語音帶著一點譏誚的味道,「她也責備我身為哥哥,長兄如父,該早些替你許門好親事,不應誤了你的青春。」

「哦……」芸生無力申吟,直往他懷里倒去。「我不喜歡這樣……」為何無心招是非,竟也會無故惹塵埃?

她只是不擅持家,也從來沒有考慮過什麼婚嫁之事,兩人不也一直生活得好好的?為什麼旁人就不能讓他們順著過,偏要揪辮子、落話柄,非要那樣才是好、那樣才是對?

「人多,嘴雜,是非就跟著多。想和人群一起生活,就免不了被言論所左右,人言可畏,正是如此。」健臂順勢摟住縴弱的身軀,杜冥生淡語。

好比現在這樣,她被圍在臂彎里,靠著他的肩頭,他下顎貼著她的額,如此毫不避嫌的相互依偎,與其說是兄妹親情,更似戀人幽會,若讓人瞧見了,縱使他們清白坦蕩,仍少不得又是一頓倫理道德勸誡。

「如果我說,我想離開這里,你又覺得如何?」他輕問。

「離開這里?」

「嗯。」

「你要去哪里?」听他應答中帶有篤定,她心惶地仰高了臉蛋。

望向男子居高臨下的俊臉,她目光情不自禁地,細細勾勒起那美好的線條。

他的臉形勻稱,輪廓分明但不剛絕,兩條眉毛整齊秀氣,低垂的眼睜微煽著兩剪濃睫,挺直微翹的鼻梁自額宇間延伸而下,餃接兩瓣菱薄紅潤、靜抿的唇;極為細致光滑的肌膚,更是令女人又羨又妒。

壁群出眾的面容,即便是看慣了粉面素顏的江南百姓,見到他也不禁要贊嘆、貪賞!不論從什麼角度看去,都教人怦然心動;秀水城內的姑娘們如此,她亦是如此。

「也許是到沒有人認識的地方,也許是……到另一塊沒有多余是非的淨土,過清靜日子。」他一嘆,「這些年我走過很多地方,從沒有在一處留超過一季。這里我已經待得太久,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我也要去!帶我去!」緊環住他的身軀,嬌人兒大喊,澄晃晃的眼瞳里有著不容許拒絕的堅決,「你答應過要讓我賴一輩子的,不許偷跑!」

期望的答案順利到手,杜冥生將悅然的光芒隱於睫下,佯作猶疑。「可是……你若跟著我離開了這兒,只怕你家人永遠也找不到你了。你不留下來等嗎?」

「不等了、不等了!你都要走了,還等什麼等!」她拚命搖頭,散亂了一頭柔細發絲,「反正我一點也不記得他們、不認識他們、更不想念他們,我不等了!你要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哩!」對於只剩一片空白的家、全然陌生的家人,她早已不存任何期待,真正令她心系不舍的,僅有眼前人。「你會帶我去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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