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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燎冰心 第20頁

作者︰望舒

小白鳥……她的小白鳥……成了一團模糊血肉,整個從她頭上淋落,然後,自發間慢慢流下,紅腥染了她全身……

冰珀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不!她沒忘,就是因為一直揮抹不去這個記憶,所以,她要項暐走,自己卻堅持留下來收拾殘局!她太了解義父的習慣和手段了。

「你不要以為沒人能取代你!」完顯泰索性直說。「事實上,我已經著手訓練寒水神宮的下任帝女了。」言下就是她的存在可以說沒什麼意義了,至少,對完顏泰來說。

冰珀低著頭,默默不語,等著義父對她的處置。

「至于你──既然你私自放走祭品,那麼,就以你自己來獻祭!」他冷冷地做出宣判。「背叛的下場,永遠只有一個!」

「是。」冰珀輕聲應道,仍是略低著頭,平靜地接受,表情未有絲毫動靜。

對于這樣的結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假若因此可以讓他避過一劫,那麼她的死,便不是「犧牲」!

※※※

隱密的洞窟里,一群大漢雙膝跪在簡單的香案前,每個人的臂上都系了表示哀悼的白巾。

「為國捐軀的兄弟,你們英靈地下有知,岳騰在此立誓,此仇非報不可!」他微顫著身子,高舉臂膀,厲聲許下誓言。

「此仇非報不可!」其他的人也紛紛說出誓言,既悲且憤。「我們要殺了完顏老賊,還有那群金狗!」

「還有那個妖女以及姓項的小子!」

「對!這批人我們都要殺得干干淨淨!一個也不留!」

岳騰緩緩站起身來,轉而面向意氣激昂的兄弟們,每個人的眼底都寫著哀戚與憤恨,沉慟的心情讓他遽然下了決定︰「這一次,寒水神宮的祭典,就是我們全力一搏、復仇的時候!」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不為瓦全!」

與其繼續采游擊的方式和他們糾纏,不如痛痛快快地迎敵,即使同歸于盡,亦在所不惜!

※※※

項暐倚窗而立,望下去恰好是涼州大街,攤販沿街擺開,熱絡喧嚷的情況不下江南幾個大城鎮。

他知道自己該動身了,事實上,就算是現在啟程也很難趕上中秋之約,更別說是繼續在這里逗留了,可為什麼他還待在這兒呢?

她給他的最後一眼,以及臨別前的那聲道謝,都清晰地在他腦海、耳際盤旋不去;她不擅長表達心里的感覺,但是那決絕中隱含著哀戚的樣子,真是讓他心疼極了。

如果,她不那麼固執就好了……

不!如果真是那樣,冰珀就不是冰珀,也不會是他鐘情的倔強姑娘了!

剪不斷,理還亂,情愁在心,怎生得解?項暐無奈地扯了一抹苦笑給自己,決定上大街去逛逛瞧瞧,希望能暫時忘記這些紛亂情思──雖然很難,他知道!「來瞧瞧!這個上好的玉鐲子,最適合英雄贈美人了。」

如果,那透著青碧光澤的鐲子是懸在冰珀的胸間,襯著她白皙稚女敕的肌膚,一定更美……

「江南來的杏黃綃綢,難得難得!要買要快!錯過這次機會,就得再等上大半年嘍!」

沒瞧過她穿其他顏色的衣裳,總習慣看她一衣雪色,若是改著這杏黃綃綢,會不會增一分俏麗嫵媚?

項暐走了幾步、逛了幾個攤子,驀地發現自己竟是無時無刻不惦著她,而且,太自然了!自然到必須他事後回想才有所察覺!

連這麼輕松隨性地走走瞧瞧,依舊……無法將她忘懷嗎?

「各位不曉得知不知道──」城門口旁的樹下,固定聚集一些人,談論著近來發生的大事。「听說帝女三年臨世時間已滿,在這一次祭典上便要回歸侍奉措崗瑪、措秀瑪女神。」

「回歸侍奉?什麼意思啊?」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寒水神宮的帝女!」那人粗聲地說,眾人則哈哈大笑。

不經意的對話落入項暐耳里,同樣的「回歸侍奉」四字,對他卻有若喪鐘;所謂的侍神、奉神意味著離開塵寰,也就是說──她將在這次祭典獻出自己的生命?

他得再回神宮,即使這是一場以生命為賭注的較勁!

是的!他必須回去!

※※※

自從回神宮後,她被軟禁在寢室內,也好,原來就沒有其他人、事能讓她再放在心上了。她並不在意,反正一切都已不重要了。

「萬其統領,王爺吩咐過在祭典之前不準任何人打擾帝女!」

萬其薩完全不理會守衛的勸說,大剌剌地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拉起她的臂膀往外走。「我們去見王爺!」

「放手!」冰珀冷冷地阻斷他的話及行動。

「我們一起去向王爺求情,說不定王爺會願意饒你一命。」他低抑著音量,企圖沉穩地說話,但是眼底的焦灼急切卻掩藏不住。

「不!這就是我要的。」她抬起眼睫,黑深的瞳里俱是堅決的沈冷。

「為什麼?」當初的預感果然應驗了。他緊緊盯著她,聲音微微顫著,自己卻無力去分辨成因是生氣還是擔憂。「是為了那個小子嗎?」

冰珀但笑不語,笑得很淡,淡得只是瞬間勾挑起唇角便又隱去。然而,萬其薩清楚地知道,那是她的笑,打從心里泛起的笑,很輕,卻美得令人動心失魂……這讓他心痛。

「非得要你一死?」他痛心疾首地問。如果能夠,他願意放棄所有,來換取她的生命。

「你知道義父的性子,他會怎麼做,你比我還了解。」

這下子,輪到他無言以對了;王爺生平最痛恨遭人背叛,冰珀這回確是犯到大忌了。

許久以後,他才困難地說︰「不肯試試?」

「求情,只會讓自己死得更難看、更沒尊嚴。」她永遠忘不了那團血肉相雜的「東西」當頭淋下的悚栗,之後,她整整用了三個時辰不斷反覆地搓洗頭發。

冰珀頓了頓,稍稍放柔了臉部的線條,每回想到項暐,她便不自覺地漾出難見的溫暖。她繼續說道︰「況且,我不想他被我連累。」

這才是主因吧?萬其薩心里苦苦地想,這個事實已在他的心間烙下深刻的鏤痕;終于,他將壓抑在胸臆的所有情緒,化成重重一嘆。「好吧!那……那就由著你吧!」

那就由著她吧……

※※※

思定之後,項暐立刻出了城門,就要往牙雪山去;沒多久,他就發現自已被人盯上了。

「朋友,有事就現面一談吧!」這種蒼蠅似的跟蹤,他覺得對彼此來說都太辛苦了。

「姓項的,我們是來為死去的弟兄報仇的!」

「你護著妖女,勾結外人,絕不能留你這種不忠不義的人活在世上!」是岳家軍的人。

面對這些指控,項暐沒有愀然變色,也沒有勃然動怒;確實,應該跟他們把話交代清楚。

「我想和你們當家見個面,可否煩請兩位大哥引見?」相較于那兩人渾身散著的戾氣,項暐顯得態度有禮、語氣平和多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他們本是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如今被揪了出來,才不得不正面與他對上,否則,稍稍懂得愛惜生命的人都不會選擇這種必死無疑的舉措。

「好吧,你跟我們來。」兩人對看一眼,有了默契;至少,在自己的地盤,人多可為恃。

再次來到岳家軍的根據地,氣氛是迥然不同了,還是一樣嗅得出不友善,然而更多了憤恨殺氣。

「項暐,你有個忠義雙全的兄長,但是,你的行徑卻教我徹底鄙棄!」岳騰瞠視著他,厲聲道。

項暐還是保持不慍不火的溫煦,微笑著問︰「哦?我做出什麼對不起岳家軍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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