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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燎冰心 第15頁

作者︰望舒

「大木頭……」應浣寧舒服地偎在梅漱寒的懷里,用她最習慣的姿勢。

「嗯?又在想什麼了?」他低聲問,帶著了然的笑意;當他的寧兒有事相求時,說話的聲音便會變得特別甜、特別軟。

「我想……我想……」浣寧不敢看他,縴手在他的胸前繞畫著圈圈兒,有些不知怎麼啟齒。

呵!這倒奇了!他向來勇敢的寧兒也有吞吞吐吐的時候呀……梅漱寒好笑地揉揉她的發,耐心地等她繼續說。

「我想……」果然,她很有默契地說話了,小心翼翼地。「咱們往涼州去找暐表哥好不好?」

哦?梅漱寒微蹙起眉頭,心里發出疑問。

「是這樣的啦!」既然重點已經說出口,剩下的就沒啥好怕的了,浣寧娓娓地說。「暐表哥已經整整四個月沒消沒息,我想可能是發生不好解決的事了,所以想去找他。」

「小傻瓜,也許,他已經在歸途上了也說不定。」梅漱寒緩緩地說。「離八月十五之約已經不遠了。」

「不!我知道暐表哥!」寧兒急急打斷他的話。「就算他人在歸途,也會托人捎個訊息回來,他不會讓衡洛園這里的表哥表嫂為他擔心的。」

梅漱寒不語,只是兀自沉思著。

「大木頭!」她稍稍移動身子,在他懷中換了個姿勢,為了讓自己可以直接注視他。「你說好不好嘛?」

相信你,相信我自己,更相信──「我們」!這是寧兒在大理時曾對他說過的,而今,驀地躍上他的心頭;他……到底在猶疑些什麼呢?

「大木頭,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表達我心里的感覺……」浣寧難得端著神色說話。「這麼說吧,雖然我知道暐表哥絕對不會怪我當初就這樣逃掉,其他人也沒責怪我,可是……我心里還是對他很抱歉;從小到大,就他對我最好、最寵我。」

「還記得剛到歸雲莊的時候,我常常哭吵,懷著要找爹娘,那時伴我、安慰我的都是暐表哥;難過的時候,是他逗我開心,無聊的時候,是他陪著我……」

「大木頭,你知道嗎──我真的很難想像,自己過去的日子若是剔除了有暐表哥的部分,剩下來的還會有多少。」這樣一路說下來,浣寧已不自覺地漾起淚水。

而他,梅漱寒,面對這樣的寧兒,又怎能不動容?

他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尖,微笑地說︰「看來,我有必要當面跟他說聲謝謝!謝謝他在我出現以前,是這麼地照顧你。」

「嗯……」她吸吸鼻子,把情緒收拾一下。

「真難為他了!」梅漱寒小小聲地在後頭加上注腳。

「大木頭,你說什麼?」咦?她好像听到了什麼哦?應洗寧噘起小嘴兒,給了他一記杏眼圓睜。

梅漱寒則以大木頭裝傻的功力,企圖用無辜的笑容蒙混過她的追問。

「哼!欺負我哦?」她斜睨著他。

他依舊只是笑著。

「要罰你!」嘿嘿,她可不會任他欺負呀!浣寧勾起不懷好意的笑容,然後大刺剌地說︰「罰你去說服表哥表嫂讓我們去涼州!」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梅漱寒在心底重重地嘆了口氣。這小妮子精得很,知道要是她自個兒去講,八成會被打回票,所以就算計到他頭上來了!

最慘的是──他樂于被她算計!

※※※

他幾乎是逃出來的!

項暐以疲倦為由,向岳騰請求先行退席,雖然態度彬彬有禮,但心情卻極其狼狽。

擒捉到妖女的慶功宴?!

他對自己能坐在里頭達半個時辰之久感到相當不可思議。

你最好不要輕易嘗試背叛,因為,背叛的下場,永還只有一個!記得她曾對他這麼說過。

毫無疑問地,如今,在她心里──他是個叛徒!不折不扣的叛徒!

「冰珀……」他喃喃地念著她的名,苦澀的滋味漫過了所有的知覺,想到她看自己的最後那一眼,項暐仍舊心痛得不能自己,而他,卻無法解釋什麼。

這時的她會怎麼想他呢?用燒著恨火的冷酷?

一思及冰珀的現況,項暐連忙到灶下拿了個微溫的饅頭,然後再往禁錮著她的臨時地牢而去。

這麼晚了,她……怕還餓著吧?

與其說那是地牢,不如說是一個加了木柵的窄小土坑。

手腳被縛的冰珀必須縮著身子窩坐其中;仰首向天,可以很清楚地瞧見一小方有星有月的夜空。

明月清皎,讓星子本就殘弱可憐的輝芒更加斂收;明月清皎,讓蒼闊天穹再也不夠純粹了。

在她的印象認定中,夜空,應該只有漫天漫地的燦爛星星才是。

「韋向……項暐……」她輕輕念著兩個不同的名字,眼前浮現出的,卻是同一張俊逸溫柔而帶笑的臉孔。

就在這時,木柵被打開,一個人旋地進了地牢。

她毋須用眼去瞧,光憑直覺,便知道那人──是他!正在她腦海里徘徊不去的……項暐!

她把頭別過去,不願看他,奮力移動身子只為能離他遠些;可惜手腳被縛,土坑的空間又小,她的努力並沒有成效,仍必須和他有所踫觸。

「你餓了吧?」項暐當然知道她這些舉動的涵義是什麼,語氣仍是溫和的。「這兒有饅頭。」

冰珀維持同一個姿勢,置若罔聞。

「別在這時候展現你的好強。」

「我不是好強!」她倏然轉過頭來,冷冷地回了他一句。「我只是不想接受你的羞辱!」

「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我會這麼做不是施舍、不是同情、更不是羞辱。」糟糕,他沒有要來找她吵架的意思,可是看到自己的真心被如此誤解,不由得微微提高了音量。

「那麼,是補償嘍?」

「不!不是補償!你一定要曲解我的本意嗎?」項暐有些急了。

「你的本意?哼!我能相信嗎?我該相信嗎?」冰珀輕哼。

「是啊……」項暐的聲音略略沈黯了下去,在真相揭露之後,他有什麼資格要她相信?縱使──這樣的欺騙是情非所願的;他低抑地重復她先前說過的︰「一個連名字都捏造的人,還有什麼是不能作假的?」

她沒想到自己會猛然一震,胸口竟似被鐵錘狠狠敲擊;是因為感受到他說這話時隱隱含著的愴惻嗎?

不!她不可以這樣!在她的生命里,沒有心軟這種情緒!

「冰珀,吃點東西吧。」還是項暐先開口,剔除了適才不小心被她挑起的意氣,多了些勸慰溫柔。「就當你是為了逃離這里而吃,沒有體力,怎麼走得出臥龍嶺呢?」

她不敢看他,視線焦點落在黑暗中的某一點,甚至不知道就這樣答應算不算辱沒她的尊嚴。老實說,她根本已經餓過頭,沒有感覺了,吃與不吃,似乎也不是那麼要緊的事;人,不會因為少食一餐就危及性命。

只是,不想讓他那種帶著愴惻的聲音再出現呀……

「拿來。」冰珀憎惡自己這種稱得上是「軟弱」的想法,卻還是這麼說了。

項暐由衷地綻開了笑,將揣在懷里的饅頭遞給她,冰珀雙手束在一塊兒,只得捧著個饅頭細細啃嚼。

地牢里靜悄悄地,他們倆保持各自的緘默。

雖然他頎長的身子在里頭的確委屈了些,但比起身在「慶功宴」來,項暐心里真的踏實安詳多了。

而冰珀,手捧著饅頭,一口一口慢慢嚼食。面對這樣的自己,她能求的,只有捧好自己的心;饅頭不小心落地可以拾起、可以丟棄,但是心呢?一個跌墜,可能就是永生永世的萬劫不復呀!

※※※

「統領,附近的地形都勘察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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