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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問花語 第6頁

作者︰機器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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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天開始下雨,烏蒙蒙的雨滴穿過烏蒙蒙的空氣打在烏蒙蒙的街道上,像極了旭陽此刻的心情。她透過咖啡館的茶色玻璃呆望著濕漉漉的天氣,眼前不停浮現蕭囂蒼白的臉色和垮掉的雙肩,心中一遍遍自責。她輕輕打了嘴角一下,恨恨自語︰「你這張嘴,怎麼就學不會給人留點情面?就算老總炒了你,也是活該。」唉!怎麼說蕭囂也曾好心地送她回家,又很君子地沒有趁機佔便宜;那些玫瑰花雖然俗氣又扎手,但畢竟為辦公室帶來了芬芳了嘛;他的衣著是怪一點,但是現在流行啊,少男少女們還崇拜呢;雖然他飆起車來不要命,又容易引起交通事故,但你得承認人家的騎術很好嘛;至于車上漆的亂七八糟的顏色,只能說各人的欣賞角度不同而已……

唉!現在拼命說服自己有什麼用呢?傷害已經造成了,叫不能打完人家一巴掌再給顆糖吃,人家一定會把糖吐到你臉上。

旭陽在自責的煎熬中度過有史以來最沮喪的周末,星期一上班時,發覺大家都用同情的眼光看她。她不是真的被炒了吧?

她迅速掃向辦公桌,沒看到什麼白信封,卻看到一束黃玫瑰。

黃玫瑰?她的眉頭打了無數個結,這個蕭囂又搞什麼了?花卡抽出來, 當!掉出一把鑰匙。他給她鑰匙做什麼?哪里的鑰匙?她迫不及待地打開花卡,熟悉的字體寫著︰

我不是小人,卻是個偽君子,從今以後,要做個真君子了。

蕭囂

什麼小人君子的?她被搞糊涂了。拿起鑰匙把玩,越看越覺得眼熟,腦中靈光一閃,急忙掏出自己的鑰匙對比。果然!他沒爬上她的床,卻復制了她的家門鑰匙,這個小人,不,是偽君子。她對他的愧疚霎時消失于無形,抓起花就要扔,猛然看到花卡上龍飛鳳舞的字跡,又緩緩放下來。人家都說要做真君子了,這人的信用比較好,就原諒他吧。比起她那些傷人的話,他的舉動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多少還可以令她心安一些。

下班時,她將黃玫瑰帶回家,找了個花瓶插起來,算作第一次被人追求的紀念。玩笑也好,游戲也罷,聊勝于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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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玫瑰完全凋謝的那天,蕭向陽將旭陽叫到總裁辦公室,臉上依然保持慈祥和藹的笑容,甚至有那麼一點點興奮。

「坐。」他客氣地把她讓到沙發上,自己也離開威嚴的辦公桌,坐到她對面。「囂仔出國念書去了,讀建築學和企管學雙料碩士。」

「哦。」旭陽拘謹地應著,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應該謝謝你。」

「啊?」旭陽差點跳起來,不知道他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

「真的。囂仔長這麼大第一次主動想要念書,我很高興。」老人飽經風霜的臉上涌上一抹欣慰,隨即嘆道︰「他父母去世得早,我整天忙著工作,根本就顧不上管他,我覺得對他有所虧欠,就只能在物質和金錢上盡量滿足他。這孩子從小到大幾乎沒遇過挫折,你是他的第一次失敗,也是第一個敢當著我的面指責他的人。」

「總裁,我……」旭陽的背被汗水浸透了。

「我不是怪你,小泵娘,我是在謝你。你敲醒了一個浪蕩子,等他哪天真的成一個人物,你就是第一大臣。」

「總裁說笑了。」旭陽暗自松口氣。

「小泵娘,我很欣賞你。」蕭向陽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頭,「好好干吧,如果你評上了助理工程師,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升你的職,加你的薪了。」

這算不算因禍得福呢?旭陽直到走回辦公室還不太敢相信自己有如此好運。為了獎勵自己,她決定買一束鮮花,選來選去,還是挑了黃玫瑰,因為她覺得最順眼。這時她才知道,黃玫瑰的花語是「分手」。難怪那天同事們都用同情的眼光看她,害她虛驚一場。就說蕭囂是個無聊人,都沒戀愛,何來分手?而且他就是奢侈,一朵玫瑰要十塊,那他每次送的不都要一百多塊?天!她每天都將一百多塊丟進廢紙簍,想想心就痛。

辦公室再沒有每天一束紅玫瑰,家里卻總插著一枝黃玫瑰,時間久了,自己也不知道為了什麼,純粹變成一種習慣。

她仍然住在那間小屋,仍然坐那把椅子,仍然乘那趟公車,仍然用那個牌子的洗衣粉,仍然穿那種色調搭配的衣服。她,恢復了那個很平凡很平凡很平凡的林旭陽,等待著下一個男人闖入她的生活,待待著某個人出現時,她會知道戀愛的感覺。

第三章

三年後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三年,可以改變許多人,發生許多事,遺忘許多東西;三年,可以延續許多故事,學會許多手段,獲得許多成績。

對于林旭陽來說,這三年最大的收獲就是學會了打「太極拳」。當然不是指每天早晨公園里老爺爺老女乃女乃打的那種太極拳,而是語言藝術上的「太極拳」。慢慢悠悠,不慌不忙,不切正題地亂畫圈圈,換言之,就是學會了管住自己那張嘴。所以,她現在即使稱不上圓滑世故,起碼對中庸之道頗有心得。

另一項深刻的體會,就是「女大不中留」的無奈。女性過了二十五歲,就等于告別了青春歲月,再也不能稱之為「女孩」,必須稱之為「女人」。二十六歲的女人算不算老女人?在都市女性唱單身主義的今天,三十歲之前結婚仿佛變成一種恥辱,但二十五歲之前沒談過戀愛則絕對是一種恥辱。她並不想刻意追趕潮流,更不想標新立異,更何況身邊還有父母的殷切期望和朋友同事的熱忱關懷,所以二十五歲生日剛過不久,她就認命地去相親,無奈地與「浪漫愛情論」揮手告別。

她的第一個男朋友談了不到一個月就宣告夭折,現在連長相都記不起來了。第二個男朋友談了一年多,目前處在形同分手狀態,無關于誰背叛了誰的問題,純粹是兩個人的感情淡了、厭了。旭陽有時候會自我檢討,是不是潛意識里還在追求那種「戀愛的感覺」,因而導致了與段啟軍之間的隔閡?

段啟軍是她第二個男朋友的名字,第一次相見時,頗有好感,因為他符合她構架的男朋友標準︰高大,端正,有份穩定且前途看好的工作,不十分富有,但供養她這種不太奢侈女人足夠了。他笑起來很明亮,對她溫柔體貼,為人處事口碑很好,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嚴格說來,配她還稍委屈了些。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找到戀愛的感覺,但是她告訴自己,做人不可以太貪婪,要懂得知足。

段啟軍二十八歲生日那晚,旭陽把自己當禮物送給他,那時他們都想著要結婚的,只是他忙她也忙,想過一陣再說。後來她的事業漸向高峰,他也跳槽到一家更好的公司,忙得幾乎忘記了結婚這檔事。再後來,越處越平淡,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甚至一個月見不上一兩次也不會思念對方。感情的事往往無所謂誰對誰錯,他們在一起從不吵架,到今天這種地步也不曾責怪過誰,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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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旭陽將自己拋進柔軟的大床,動也不想動。一年前公司改組之後,競爭日益激烈,不想跌下去,就要拼命地往上爬。她一路攀升到乙級工程師,順利地坐進玻璃房子,整日忙得像陀螺,累得像條狗。升職加薪給她帶來了更大更舒適的生活環境,同樣剝奪了她享受生活的時間。如果不是這麼忙,她與啟軍之間可能會更好些吧。此刻她已無暇想這些傷腦筋的問題,只想舒舒服服地洗個熱水澡,睡她的大頭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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