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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利亞19XX 第25頁

作者︰林如是

「是沒錯。將來的事誰也不能預料,不能保證;可是,這一刻是這樣的真實,你不能因為未知的將來而否定這一刻的真實。」

「既然如此,既然未知的將來有未可知的變數,那麼,這一刻的承諾又有什麼意義?」她不想用言詞證明什麼。

鮑車聲轟轟的,吞沒了所有的音響,反覆著一種單調的節奏,失了真的實切感。亞歷山大審視地盯著她好一會,說︰「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依我,對不對?」

維納斯瞅他一眼。「你要我保證什麼?嘴巴說說,很簡單。可是,看到好看的男孩子,我還是會多看幾眼;遇到有魅力、吸引人的男人,我還是會被吸引的。所謂承諾,畢竟不只是一個發誓的儀式那麼表面、簡單,只要儀式完成了,承諾就完成。」

可是,就算是哄哄他,就只為了他,她也不肯嗎?他要的!只是確實感受他們當下這一刻感情的真實,他相信她不會不明白。

「你實在一點都不溫順,真不可愛。」他搖搖頭。她側過臉,那麼不以為然。

他笑了,那麼深的意味。「可是,我喜歡你這樣,有自己的想法,有稜有角。」

維納斯慢慢泛起笑,笑得有些莫測。她想亞歷山大或許不知道,就因為他自己有稜角,他才會接受她的稜角吧。她覺得她不再那麼壓抑自己;能把自己放在主位上,只考慮自己。

那麼,「過去」的她,是怎麼樣?──驀然想起這個荒謬的問題,她心驚好一會。卻又那麼下意識,思緒自己就跑上來。她轉頭望著窗外,看見最多的還是綠綠的山和藍得空蕩的天空,不禁要征。她是真的忘記了一些什麼吧。她的記憶是不完整的,可是遺忘的感覺那麼不真實,她無法很確切地感受這個「不完整」,即使午夜偶然的夢魘,也拼湊不出那存在過的記憶輪廓。

對失憶的人來說,被遺忘掉的,就等于不存在……是這樣嗎?

窗外驀地一簇紅花艷艷閃過!她驚了一跳。亞歷山大適巧伸手拉她,說︰「到了。該下車了,走吧。」

「這是哪里?」迎面目不暇給的蒼翠和五顏六色的花卉。

亞歷山大回頭一笑,親親她。

「我們的人間。」

☆☆☆

布查花園。位于維多利亞城的西北,園中各種花卉怒放,鮮艷得不分時令,是花園中的花園。幾乎每個來到維多利亞城的人都不會錯過,不過,布查花園迷人的風情不只于此,夏季周末夜施放的七彩繽紛的煙火是另一款的好情調,在星夜里醉人。

七點不到,煙火觀賞區的草坪早已坐滿了人。離施放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

天空還很亮,斜傾的夕陽那樣戀戀,仿佛舍不得下山。維納斯望望滿山滿谷的人潮,很有一種被淹沒的恐慌。

「好多人!」她低呼一聲。

亞歷山大回個當然的表情。

兩個人什麼都沒準備,就那樣坐在草坪上,露草浸濕意,幸好穿的是牛仔褲。

白日里的涼意稍稍轉寒,風吹來侵入心坎。維納斯忍不住打個噴嚏,亞歷山大月兌下薄外套罩在她身上。

「不用了,你自己也需要。」

「穿著吧。」在這方面,亞歷山大是體貼的。

他躺下來,頭枕在她腿上,稜角分明的輪廓線條,不笑的時候,有一種冷酷的格調。

「亞歷……」她小小心驚。他的舉動隨便出自然,有著不輕意的親匿。

亞歷山大拉住她的手,親了一下,對她笑了笑。說︰「我喜歡這種感覺,喜歡跟你在一塊。」

維納斯也笑起來,促狹說︰「是嗎?但可不曉得是誰一開始看見我就像看見隱形人一樣,不理不睬的,難得說句話,吐出的氣都會生白煙。」

她拐著彎罵他傲慢冷漠,亞歷山大也不惱,笑出聲來。「你可真是會記恨。你別忘了,我還特別拜托班奈太太準備中式料理。」

「我當然不會忘,怎麼會忘呢!班奈太太那道‘涼拌冬粉’足足讓我瀉了一個禮拜。」

亞歷山大忍不住炳哈大笑,為她說話的不修飾。他喜歡這種感覺,很生活、很家常。他躺著不動,很歡喜地,帶笑看著她。

維納斯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伸手蒙住他的眼。他捉住她的手,擱在唇邊親了一下,那種種不輕意的小舉動,暗暗有親密在流動。

「你很重耶。」維納斯低頭俯望著他,唇角有笑意。他的頭發柔順而濃密,她忍不住伸手撫開他落在額前的頭發。這種感覺很溫心,好像可以這麼天長地久下去,叫她有一些舍不得。

亞歷山大只是看著她,目光幾許柔情。暮光中,維納斯的表情顯得沉靜,光線掩映下,隱門著一些落寞的顏色。他以為他看錯,專注地,更要看進她深處;她眼眸依舊藏著什麼,藍調的,最初的,那抹「不適應」。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維納斯。」他坐起來。

「呃?什麼?」他太鄭重,她覺得奇怪。

亞歷山大停了一會,才說︰「你真的不記得你的母親,完全想不起來嗎?」

維納斯愣了一下,緩緩搖頭。

「對不起,我听說了一些,所以……」

「沒關系。」維納斯說︰「我想泰德叔叔也應該告訴過你才對。醫生說我這種‘記憶障礙’是暫時性的,很快就會恢復。但‘很快’是多快?明天呢?還是後天?有可能是隨時都會想起來。但也可能永遠想不起來──他沒說,但我知道。」

「沒有其它任何治療的方法了嗎?」

「不知道。醫生說我一切正常。既然如此,我想問題大概出在我自己身上。其實我並沒有感到多大的痛苦或不便,我的基本能力都還在,我也還記得很多事,感覺上並沒有任何斷層,雖然有些記憶模糊了一點。當然,一開始我也很不安。明明周圍的每個人都認識你,但你卻不記得──想想,那有多可怕。我試著去想,但每當我這麼做,我的頭就會很痛,好像我的身體排斥我‘恢復記憶’。」她停下來,笑了一下。

那個無言的笑,多少楚楚,牽動亞歷山大心中的柔情。他將她拉到懷中,別有不舍。

「其實這樣也好。」維納斯說︰「雖然有時胸臆間不防會有一種空蕩的感覺,好像心頭少了什麼,覺得自己似乎不是那麼完整,但同時也少了一種負擔。我無法貼切地說出那種感覺。你說我不溫順,好像真的就是那樣。我心中有一股奇異的情感,相當不安分,不是那麼願意壓抑、忍耐,會明顯地把內在情緒表露出來。因為如此,一個朋友說我像變了個人似,情緒太直接。她說我以前不是這樣。那時,我試著回想以前的我,但面目大模糊,很難拼湊出圖案。」這些話,她說得很慢,一邊說一邊思考。

「不管以前的你是怎麼樣,我喜歡現在這樣的你。」亞歷山大直直看入她的眼,語氣很認真,很肯定。

他執起她的手放在他的喉上,然後,指住她的耳朵,看著她說︰「我、愛、你。」

她感受到他喉間傳來的震蕩,感受到那感情的力量,心中一動,卻回答說︰「Gotohell!」

手一揮,要縮回,亞歷山大攫住,將她往懷里一帶,摟抱住她,說︰「會的。我會為了你下地獄去。」

轟的一聲,無風的天空炸開了第一朵橙艷的煙火。多情的眼神凝視,天空在眨眼楮,笑得多有甜蜜。

背後不知是誰跌落了隨身機的耳塞,成串的音符蕩出來,嘈嘈切切唱著,「假如我們在今晚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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