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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暗夜吻別 第4頁

作者︰林如是

「內河」區禁止游泳,一些帆船運動初學者,便假那里做為學習訓練的基地。遠處點點帆影,真個兒襯輝出「夏天」和「青春」兩個鮮明的意象。

「夏天嘛!應應時景。我們的節目就是要反映‘流行’。」馮妙儀喝口飲料,無所謂地聳聳肩。

拍了幾個景後,導演喊「卡」。馮妙儀忙著上前替模特兒整飾補妝,杜小夜當然也沒得閑。正在忙的時候,一旁的攝影助理小扁灌了半杯水後,說︰

「小夜,听說你又落榜了,恭喜恭喜啊!」

什麼話!杜小夜對他翻個白眼。

因為馮妙儀的關系,這些工作人員在杜小夜到「卡布奇」工作之前就與她認識了,時常會開一些不傷大雅的玩笑,亂沒忌諱。

「小扁,你別嘔她,省得又惹她哀聲嘆氣。」馮妙儀瞪了小扁一眼,算是警告。

打從落第那一天起,杜小夜每天抱著枕唏噓嘆息,搞得馮妙儀沒有一天覺好睡,足足被疲勞轟炸了半個月。現在好不容易總算大苦小難都過去.她可不希望又有什麼不妙的事發生。

「別這麼說,這是值得‘慶賀’的事——」燈光師陳明湊過來嘻笑說︰「想當年我也是這麼‘風光’過來。這樣吧!小夜,晚上收工後,大伙好好喝一杯,算是慶祝你的‘落第大典’。」

「拜托!你們這些人,別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杜小夜扮個痛苦的鬼臉。

「人生啊!就是要苦中作樂——就這麼說定了,我去找阿鳴他們。」陳明還是笑嘻嘻的。

導演又開始吆喝,工作人員各就各位。

杜小夜跟著馮妙儀退到一旁,眼光隨意地朝四處眺望,被不遠處一群人吸引去注意力。

那群人有中有外,有男有女,有東方有西方;發色有金、有黑、有紅、有黃。他們離開一般戲水的人潮,自成一圈歡聲喧鬧著,談笑中夾雜著各式語言,英語、日語、法語,以及國語,南腔北調,亂成一氣。不過,大抵還都是用英語喧嘩交談。

那些人不管男女,幾乎毫無例外地,都曬了一身古銅色的肌膚,但是,色度和絢麗程度因人而異。每個人模樣都很年輕,大概都不會超過二十歲——起碼,一定不會超過二十五歲。女孩們身穿各式鮮艷耀眼的泳裝;男孩們,或夾或放,幾乎人手一塊沖浪板。

他們全都面對海浪,不斷尖聲叫喊著,像是在加油又像是在鼓噪,甚至屈指吹口哨;嘴里全叫嚷著一個相同的單字,听起來像某個人的名字,發音卻有點奇怪,听不出是國語或是英語,只听得「歐達」、「歐達」的叫聲起落個不停。

波濤里,正有一個黑色的身影駕浪歸來;那些人叫喊的對象顯然就是浪濤中那個人了。只見他左腳斜向在前、右腳橫向在後,以「正踩」的姿勢站立在藍色的沖浪板中央,膝部半彎曲,雙手張開,隨著波浪的起落,身體時而下蹲,時而伸直,以移動重心、轉彎、順滑而穩定平衡。

「真大膽啊,那個人……」杜小夜看得目瞪口呆,不禁喃喃月兌口而出。

一般人選用沖浪板大都采漆明亮耀眼的顏色,這樣如果有什麼萬一,目標明顯比較安全;另一方面,也可在駕乘時,告知或認見同好,盡快避開讓道,以免造成危險。

但那個人顯然對自己的技術太有自信了,居然用藍色的沖浪板,穿著黑色的背心,黑色的平口褲。簡直太猖狂了!

「你在說誰啊!什麼大膽——」馮妙儀轉過頭來好奇問道。

「哪!」杜小夜朝波濤那個方向抬抬下巴示意著。「就是那個人!好像挺神氣的……」

這時海面涌來一波大浪,那人一個背側急轉回到「波卷」上,再一個前側轉彎進人「波管」。白浪滔天,他宛如踩在浪頭上;左腳五個趾頭鉤于沖浪板板頭緣上,采單腳板頭駕乘,以「之」字形滑降加速。但見他整個人被滔天白浪所包圍,像凌波飛行,又像海神出浪,眩目耀亮。

「哇!」杜小夜忍不住又叫出來。她並不懂沖浪,對這種駕浪的活動一無所知;但即使如此,她還是看得出來,那個人的技術實在非常高段,簡直出神入化。

難怪他那麼猖狂,敢用藍色的沖浪板。

海灘上那群人看到波濤中那人那麼神的技術,全都樂瘋了,「歐達」、「歐達」地鼓噪個不停,又興奮又崇拜。他們瘋狂的舉止,引來別人的側目,本來就很顯眼的一群人,顯得更加惹人注目。

馮妙儀朝那群人注視一會,突然詫異地叫出聲說︰

「咦?那不是……原來是他!」

「你認識那個人嗎?妙儀姐——」杜小夜頗感意外,順著馮妙儀的視線,再次將眼光調往那方向。

那個人夾著沖浪板,正從碎浪里走向沙灘,身影看起來很帥。由于隔了一小段距離,無法將他的長相看得仔細,只听得那群人對他「歐達」、「歐達」地喊個沒完沒了。

「也不算認識,只是知道而已。」馮妙儀回過臉來。「去年底曾在公司的年宴上遠遠看過他一次,當時還引起騷動呢!」

「咦?」杜小夜好奇又不解。

像「卡布奇」這種國際性的大公司,每年在年底時都會舉行盛大的宴會,邀請全公司的員工參加,算是慶祝與獎勵。在這樣的宴會上,公司一些小職員平時難得一見的大人物,都得以親眼目睹;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和他們攀談幾句,給他們留下一些印象。杜小夜好奇不解的是,那個沖浪小子和「卡布奇」有什麼關系嗎?

「那個叫什麼‘歐達’的,和公司有關嗎?」她好奇問。

「什麼歐達?」馮妙儀一臉莫名其妙。

「就是那個人啊!」杜小夜指指那個沖浪小子。「我听那些人一直喊著什麼’歐達’、‘歐達’的,大概是他的名字吧!」

「原來你說的是——」馮妙儀恍然大悟。「那些人是在喊‘ODA’,不是‘歐達’。」

「‘ODA’?英語嗎?」

杜小夜微微皺鼻。剛剛她听了半天,一直听不出那是哪國語言;猜了老半天,也還是猜不出所以然。‘ODA’,日語‘織田’的羅馬拼音。這是他的姓。」

原來是日本語!難怪她一頭霧水。

「他是日本人?」杜小夜問。

「不完全是。」馮妙儀搖頭。「織田操的父親是日本人沒錯,但他母親是中英混血兒。」

織田操?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听過……杜小夜皺眉尋思,往那穿黑背心的小子又投上好幾眼。那背影看起來很帥,似曾在哪里見過的感覺……

啊……

她叫了一聲,睜大眼楮,嘴巴開張得合不攏。

是他……那個莫名其妙端她一腳的傲慢神氣的臭小子!

「妙儀姐,你說他叫什麼?」

「織田操啊!怎麼了?」

對!就是這個名字沒錯!那天那臭小子臨去時說的就是這個名字。她怎麼給忘了!

「沒什麼。」她搖頭說︰「你怎麼認識他的?」

原來是混血兒,難怪輪廓能長得那麼好。她就覺得奇怪,那小子怎麼能長得一身迷亂人的豐采味道。

「我說過了,也不算是認識,只是看過一次,知道他這個人而已。」馮妙儀一副高攀不起的神態。「人家可是有錢的大少爺,可不像我們這種平凡的小老百姓!」

「大少爺?」

「是啊!織田操的洋舅是‘卡布奇’的大老板。他父親在日本擁有龐大的事業,比起來,‘卡布奇’只算是個小意思而已。他雖然是小老婆生的,可卻是織田唯一的兒子寶貝得很,比大老婆生的那兩個女兒還受寵信,處處被當作繼承人對待。看在大老婆眼里當然不是滋味,卻又不能不承認他的地位。偏偏織田操從小就很有個性,對他父親那個大老婆一點也不客氣,也不肯待在日本,他父親只好將他送回到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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