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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祭離辭 第20頁

作者︰荻初

當冬離告知她要前往江南時,楚君辭二話不說便丟下鑄了一半的劍,與他一同出發,即使當時冬離的眼神中清清楚楚地寫著不認同,不想將她帶在身邊,可是楚君辭還是跟來了。

若無危險,冬離不會阻止她的跟隨,相處幾載,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包含著怎樣的含義,楚君辭再清楚不過。

她不要在冬離身處危險時而不自知,不要在冬離一次次與人以命相搏,不知能否再回來時,成為最後一個知道他出事的人。

所以,楚君辭還是跟來了。

然後,靜靜地呆在安全的地方,等冬離回來。

只要她在這里,冬離就一定會回來。

結果冬離一去,還未見到無憂先生,在無憂先生藏身的小院之外便與追來的邪教人馬動起手來。

近年邪教派出的人馬身手越加厲害,此次追殺無憂先生的行動更是不得有失,是以幾人圍攻之下,冬離帶著身受重傷的無憂先生,行動受限,受傷而歸。

「無憂先生怎樣了?」冬離看了楚君辭的背影一眼,輕而深地呼出一口氣,重新閉起眼眸,努力平復自己心中因夢境而掀起的波濤。

拿著藥碗的手僵在半空中,楚君辭用眼角瞥了一眼冬離蒼白的臉色,她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為冬離處理傷口,每一次他都在用自己的性命去保護別人,不顧一切,而她則一次次地看著受傷而歸的冬離,感受什麼叫心痛。

可,這是第一次,她守在冬離的床前,看著受傷昏迷的他,也終于知道自己對冬離的情已經有多深。

靜靜守候的每一刻都體會著什麼叫心急如焚,什麼叫茫然無助,她想找一個人告訴她,冬離一定會醒,不會一睡不起。

可最後,她只是將房門關起,將自己與昏迷的冬離關在房里,然後輕聲地告訴自己,冬離會醒的,因為自己還在這里。

「他還在隔壁沒有醒,由趕來的問劍等人保護著,你不必擔心。」楚君辭冷冷地道,將藥碗放在床前,卻始終沒有轉頭看冬離一眼。

身體微僵,冬離睜開疲累的眼眸看向背對著他的楚君辭,「楚姑娘?」

「道長有何事要吩咐?」楚君辭的聲音仍是沒有半點起伏,也始終沒有回過身來。

「你……」僅吐出一個字,冬離盯著楚君辭縴細的背影,眼神一點點地變得憂傷,他想問「你是不是在哭」。

可冬離卻問不出口,即使問出口了又如何?他不會將楚君辭帶入懷中輕聲安慰,不會為她拭去由眼角落下的眼淚,他們注定的感情是注定沒有結果的,他何必要給她一個太過幸福的回憶,讓她以後回憶時更加痛苦。

冬離強迫自己撇過頭去,放在身側錦被下的手緊握成拳,天命如此,他無能為力,只希望將對楚君辭的傷害能降到最低。

胸口一陣氣血翻涌,冬離感到喉口微甜,苦笑著將涌上的血咽下,未讓楚君辭看到。

「你能否將問劍請來。」將所有要對楚君辭說的話與血一並咽下,冬離歇了一口氣,再度開口道。

驀地轉過頭來,楚君辭瞪著冬離好似比方才更加蒼白的臉色,厲聲斥道︰「你重傷方醒,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嗎?兩天,整整兩天。這兩日沒有你武林正道也沒什麼大的變化,那位無憂先生也仍然昏迷不醒,問劍等人得不到邪教的消息,除了坐等更是什麼都沒做,邪教所派的人馬被人重傷,也沒有再追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也沒有人去擔憂會發生什麼事。而你醒來第一件事是問無憂如何,第二件事便是請來問劍,你能否考慮一下你現在的處境?你以為中原武林少了你,這片天便真的會塌,是嗎?」

一連串的話低喝而出,楚君辭不曾停歇,說到最後臉色漲紅,眼角也泛起淡淡的紅暈。

為什麼冬離一直考慮的事都是別人的事,不曾考慮過自己,也不曾考慮過她?

愛他,她從來無怨。

可,無怨不代表她就會一直這樣忍耐著冬離所做的事。

看著冬離為別人而傾注一切,她只覺得心上一片空茫,為什麼他要做到這種地步,究竟有什麼原因讓冬離這樣去做?

「你告訴我,好不好?」楚君辭一怒過後,便是大悲,幾年來的隱忍在經歷了冬離重傷昏迷一事後全數爆發出來。

冬離心神一震,全身僵硬如木,原本淡色的薄唇如今抿出一抹血色,艷紅刺目,映著蒼白的臉色,透著從未有過的淒絕。

楚君辭半跪在床旁,伸手一點點揪住冬離身上的錦被,哽咽地重復著︰「你知道我在問什麼。你告訴我,好不好?我知道你不希望我跟著你,那就算給我一個離開你的理由,就算讓我走得明白,為什麼你要不顧一切地折磨著自己?為什麼你不肯接受我的情?你告訴我,然後我就離開。」

就算給我一個離開你的理由!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轟然在冬離心上炸開,他終于用這種方法要將楚君辭逼走了嗎?他們這段注定沒有結果的情,終于要結束了嗎?

心上好像被人用劍開了一個洞,椎心刺骨的疼,冬離忍不住全身發寒。

原來,他對楚君辭也愛得很深。

原來,在听到楚君辭說出「給我一個離開你的理由」的瞬間,他還知道什麼叫心痛。

冬離終于嘗到什麼叫做絕望若死的滋味。

胸口間氣血不斷地向上翻涌,冬離緊緊地咬住牙關,半晌後深深地吸一口氣,盡量以平穩的聲音說︰「你去請問劍過來,我……讓他護送你回楚府。」

終究,面對楚君辭,他還是不想將心中的話說出來。

一個人絕望已經夠了,何必再讓楚君辭知道。

「你還是不肯說!我已將話說到絕處,你仍然不肯告訴我藏在你心底的事!你知不知道,爹爹每年都會寫信催我回去,我已經不小了,君宴都已經娶妻了,我卻還這般厚顏無恥地跟著你。每一天醒來時,我都在想,你會不會突然將壓在你心頭的事情告訴我?會不會突然放開一切說要娶我?會不會告訴我,這幾年你一直都是愛著我的,只是不想說?我想著,失望著,卻從未放棄過。」楚君辭如夢囈語一般,輕輕地在冬離耳邊低喃著。

有淚在眼中轉動,卻不肯輕易落下,她楚君辭從來不是個想靠眼淚換取冬離可憐的女子。

如果真的能換,而她願意用一世的眼淚換冬離一顆真心。

楚君辭淒楚地勾起唇角,用更加輕柔的聲音問︰「冬離,你當真忍心看我就這樣傷心離去,然後懷著你留給我的疑問去嫁給別人,一生不得安枕嗎?你真的要我恨你嗎?」

「是,我寧願你現在恨我。」冬離將臉埋在錦被中,楚君辭的聲音像一個咒,牢牢鎖住他整顆心。

「為什麼?你就那麼希望我恨你?」楚君辭咬著嘴唇,眼中盡是淚光,也盡是疑問。

「早晚你會恨我的。」再平穩的聲音至此也失了安然,冬離的聲音有些顫抖,既然她要一個離開他的理由,那他便給她,「相處四載,你難道還未發現嗎?四年來我可有什麼變化?不老不死,我現今已經六十幾歲了,你相信嗎?」

在冬離長至二十三歲的時候,歲月便在他身上停止了轉動,一年兩年尚不覺得,五年十年過去了,他還是那個青年模樣的冬離,而師父卻已經老了。

師父笑著說,也許是他修道太過專心,所以老得才慢,說也許是老天在開他的玩笑。

直到師父去逝,冬離也仍是那個冬離,絲毫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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