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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飛-梁祝篇 第6頁

作者︰左晴雯

‘英台,跪下!」祝公遠面向靈牌沉聲道,「你既然要去,為父也不打算再阻攔。當著你娘的面,為父有三個條件,你若能依允,便讓你去;若不能依允,為父也難讓你成行。」

祝英台向靈牌磕了個頭,「爹爹,請講。」

「第一,你要女扮男裝,且必須格外仔細,決不可以讓祝家出乖露丑!」

祝英台頷首。

「第二,你在錢塘求學期間,為父如若思念于你,你必須馬上回來。」

「為人子女本就應當恪盡孝道。」

「這第三嘛,」騰氏冷笑,「他日你歸家之時,上虞的穩婆,要請回家來相驗。你若仍是完璧,自然無話可說;但倘若是做出了什麼有辱祖宗之事,哼哼——」

祝英台傲然抬首,淡定從容,「女子本當節烈!」

「夫人……你若在天有靈,就保佑我們的女兒吧……」凝視牌位良久,祝公遠仰天喟然長嘆。

第三章

江南的雨總是來得如此突然。剛剛還是碧藍碧藍的天,轉瞬間就陰雲密布、狂風驟起。天色慢慢變動,黑雲遮蓋的地方,早已沒有了日頭。

驀地,兩道電光由雲里直鑽出來,照得四周山川一片慘白。電光閃過,雷聲便來。隆隆的雷聲遠遠地傳來,沉悶悶的,漸漸滾近了,卻「轟」的一聲在耳邊炸響開來。這樣雷電交作了十余次,豆大的雨點終于落了下來。

祝英台站在路邊歇腳的草亭中,皺眉看著亭外的雨。她一向都是不喜歡雨的,她的親娘便是在這樣一個雷電交加的雨天過世的。看著雨滴如同斷線的珠子般不斷地從亭檐上落下,她緩緩伸手去接,那只手柔軟縴白,十指女敕如春蔥,然而手中一條橫紋卻赫然直穿掌心。祝英台嘴角輕顫,閃過一絲無可奈何的悲涼——是她不祥,所以才會克死生母。

「小姐,」銀心沒察覺到祝英台的心思,在亭里轉了幾圈,忍不住抱怨,「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呀?」

收回飄遠的心緒,祝英台責備地回眸看她,「叫公子。這幾天和你說過多少次了?」

銀心吐了吐舌,正要說什麼,卻突然指著亭外低叫︰「啊,公子,你看!有人來了……」

祝英台聞言,順著銀心手指的方向,回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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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伯從未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這麼狼狽的時候—他是跌進草亭的!

一路從會稽走來,翻山渡河,他邊走邊趁機游覽山水勝景。剛剛走到此處只見四周田野蔥郁,東南風卷著綠浪,向西北角上吹來。不遠處有幾塊油菜地,盛開的菜花如一片黃綢子般,隨著綠浪波動。南邊的柳樹旁有一條小溪,溪水潺潺地流著。那小溪沿上,長滿了不知名的綠草,還有小如金錢的紫花黃花,媚然相對。

梁山伯一時興起,月兌口吟道︰「巨風自南來,掀動桑田綠。旅途倦征人,正思青蔥木……」

「唉……我說相公,你就不要在那里思青、思春的了,」四九停下來,把肩上的擔子又往上抬了抬,「像你這樣一邊走一邊吟的,我們一天只能走個三四十里路。這麼走下去什麼時候才能走到錢塘呀?」

「什麼思春,真是有辱斯文!」梁山伯面孔一板,以手中的折扇敲了一下四九的頭。

四九正要開口,突然覺得有滴水滴在鼻尖上,緊接著又有一點滴在臉上,他用手拭了拭又仰頭看了看天。只見北面的天空已完全被黑雲遮起,南面雖然還好些,但也是黑雲團團移動。

「不好,看樣子是要下雨了。可是客棧離這里還有兩三里路呢,怕是來不及了。」

梁山伯不知所措地看著忽然從天而降的雨點,「這,這,這該如何是好?」

「相公,你看,前面,前面有個草亭子,」四九眼尖地發現不遠處的草亭,「還是到那里暫時避一避吧。」

「也好,也好,」梁山伯听了,猶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邊迭聲說好一邊奔著草亭跑去。

偏偏天公像是有意要和他們作對似的,在離草亭只有幾十步遠時,大雨傾盆而下,霎時梁山伯身上的藍色粗布長衫被淋了個半透。梁山伯越發的心急,此刻也顧不上什麼斯文了,加快腳步跑向亭子。

江南氣候濕潤,亭子四周長滿了青苔,梁山伯在踏上台階的時候突然覺得腳下一滑,隨即一個踉蹌跌進亭子里,正撲到亭內一個少年的身上,四目相對兩人都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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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是……祝英台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男子,那雙黑眸!那是——

「啊!」突然回過神來,明白撲人自己懷中的竟是個男子,祝英台輕呼一聲,反射性地把懷中的男子向外推去。

「啊——」梁山伯被這一推,大叫一聲連連

向後倒退了幾步,不偏不倚正撞在挑著擔子隨後趕到的四九身上。

四九猝不及防,連人帶東西向後一傾,被梁山伯壓在身下。

「唉喲……相公……」四九忍不住大聲申吟,那書箱硬硬的硌得他後背好痛。

梁山伯狼狽不堪地從地上掙扎著站起來,整了整長衫和發冠,「四九,你……你還好吧?」

「好?好什麼呀,唉喲……相公,你好重呀,幾乎壓死我了!」四九一邊揉著腰一邊從地上爬起來,抱怨連連。

「噗——」一聲再也掩飾不住的笑聲提醒了他們亭中還有別人。

梁山伯抬眼看去,只見一個年輕的書生正站在亭中,旁邊跟著一個書僮,發笑的正是那個小書僮。

那書生不過十四五的年紀,長得眉目清秀,頭帶八寶儒巾,月白色的長衫內露出天青色的里襯,手中拿了把象牙骨扇,然而那雙手卻比扇骨更白,拇指上套了個綠玉扳指。雖是刻意普通的裝束,卻依然有股掩不住的富貴之氣。

「你笑什麼呀?」四九看了有氣,沖過去就叫,「要不是你們推我家相公,我們也不至于摔倒」

那書僮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譏︰「你家相公若是不撲到我家公子身上,哪個屑于去推他?」

「又不是大姑娘家,撲到了又能如何?」

「——」

「銀心!」書生低聲輕叱,聲音雖不大,卻有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

梁山伯回過神來,躬身一揖,「這位公子請了,在下會稽梁山伯,因路遇大雨,所以想借此處暫避一時,剛才之事實在是多有冒犯。」

書生听了身子突然一震,手一抖,象牙骨扇「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公子。」書僮拾起扇子,輕扯了「他」的袖

子一下,沒有忽略「他」剎那的失態。

「哦——」書生臉一紅,接過扇子回了一禮,「兄台請了,在下上虞祝英台,剛才,剛才真是對不住了。」

四九忍不住嘟囔︰「怎麼倒像個大姑娘似的

「四九不得無禮!」梁山伯低叱一聲,然後歉然看了看祝英台,「祝兄,得罪得罪。」

祝英台搖搖頭,輕咳了一下,「啪」的一聲打開了手中的折扇。

梁山伯見狀,臉上也是訕訕的,便不再說話。一時間,亭內寂寂無聲,只有亭外雨點滴答的落地聲不時地傳進亭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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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雨停了,該趕路了。」銀心挑起行李,輕聲提醒望著亭外出神的祝英台。

祝英台向亭外望去,果然雲勢開朗,雨已然大停,青天麗日,慢慢地顯露了出來。柳條枝杖下垂,經過雨水的沖刷,遠遠望去,呈現一片碧綠之色。柳樹下那道淺淺的細流清溪,曲曲彎彎的,從草亭右邊經過,緩緩向麥壟中流去。站在亭內,隱約可以听到溪水流動的泠泠輕響。溪邊開了兩株不知名的粉花兒,被綠葉配襯著,不時地向亭子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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