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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硯解連環 第8頁

作者︰焚夏

不知不覺,琴心陷入沉思之中。不多時,禁不住瞌睡蟲的侵襲,沉入夢鄉。

一道人影不知何時立于她身後,細看半晌,方把提在手中的披風蓋上琴心僅著單衣的身子。

是君硯!

其實,自她離開了琴心園來到望月亭時,他便知道並且一路跟著。她的身子極單薄,若不是練過武,怕早就染上風寒了。看來,她也並不懂得照顧自己,還需有人在旁時時照應著。這樣的一個女子,卻可以為旁人做這種事,不知該說她有義氣,還是說她沒腦子。據說那人是她的師兄,這或許可以解釋這一點。

然而,他仍是不免要擔心。小妹不肯回來,因為知道爹是個老頑固。但,事情總得有解決的一天,拖久了,爹娘難免會起疑。饒是她再聰明,終究會有露餡的時候。

小妹拜托他照顧她,他答應了。卻仍不太能苟同他們冒險的沖動做法。但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他也不能當眾揭穿她,到時候若掀起軒然大波,不僅累及小妹,也會害了無辜的她。

他是不忍,他承認。

她的臉是小妹的臉,秀致美麗。但不知她自己的臉又是怎生模樣。人之皮相不能長久美好,他明白。但是他卻希望見到她的臉。他想知道,有一雙能撼動他心神的眼眸的女子,會有怎樣的一副容顏。

琴心動了動,他猛地縮回手,琴心卻並未醒轉。

他自嘲地笑了笑。她並不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小妹啊。

雙手斂後,君硯背對著琴心。今夜,月色似乎太柔和了些。他重重吐了口氣。自初見面時,他便在試她,她應該是知道的,否則不會起防備之心,時時拿戒備之色對他。可見她是挺聰明,卻不知他其實已知道全部事情,只待她開口承認。然而,若叫她對見面不到一天的人承認她自己並非是他的親生妹子,即便是三歲孩童,也斷然不會做出此等魯莽之事。所以,他勢必會找機會告訴她,只不過沒那麼快罷了。

他有玩心,他也承認。

每每見她靈動的眸中露出惱怒之色,他就覺得好玩,若是初見面就把一切都攤開,豈不很沒意思?況且她生氣時的神情極為動人,即使只是微有怒色,即使頂著小妹的臉,他也不會把她當成琴心,挺奇怪的一件事兒。

陣陣風吹來,吹起亭內柔軟白紗。

琴心顫了下,已自夢中醒轉了來,揉揉有些酸疼的眼,心下決定以後再也不趴著睡了,害她肩膀好疼。正要捶肩,觸手處只覺得冰涼一片,反手一扯,她呆了下。她的身上何時有了件男子的披風?仔細一聞,還有淡淡的藥草味。難道是……

她抓緊披風,轉過身,「呀。」往後躍了一步,直撞上亭柱。

這人怎的陰魂不散似的,突如其來地出現。兩次見他,都沒好事。第一次,害她跌下橋,差些讓她成了魚蝦的美食。雖說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始作俑者卻也是他。此次又害她撞痛了手臂,差些嚇破了膽。

听到她小小的驚叫聲,君硯轉身面對。見到的卻又是她似要冒火的雙眸。「小妹,你醒了。快來坐下,陪三哥聊一聊。」

繞過桌子,琴心擁著披風,坐到對面,卻不拿臉對他。笑意浮上他眼︰「小妹,現如今雖然你已不記得我,但好歹咱們也算是認識了。我可是你的三哥。咱們之間,不用如此拘束吧?」

琴心暗自咬牙,終于肯抬眼瞧他︰「三哥。」眼前一花,一杯茶已遞到她面前。

「這才對呀。來,喝杯茶暖暖身子。瞧你穿得如此單薄,怎麼不在屋子里呆著,反倒跑到亭中來了。」

「我,我睡不著。」她低聲答道。望著眼前茶水,暗自驚訝。茶,是裊裊升煙的,似是才泡就。在傾刻間便可使涼水生溫至沸水的熱度,較之師兄,恐怕還猶勝之吧。

「是睡不慣嗎?無妨,久了便習慣了。到時候,三哥想邀你賞月還怕找不到機會呢。」

睡不慣?這是何種說法?她素來想睡便睡,客棧也好,破廟也罷,即便是露宿山林,只要一沾枕,不消片刻,她就可入夢,睡不慣,可以說她是因為失憶而不慣,當然也可以講成另外一種意思。只是,他的意思真是這樣嗎?

琴心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吧。

「不願與三哥一起賞月嗎?」他把她無意的搖頭自動理解成別種意義,「唉,小時候,你可是老愛拉著我上望月亭來賞月。如今,卻不願了嗎?」話中似有指責之意。

「我,我……」她咬了咬唇,「你雖是我三哥,我卻是沒有半點印象,所以若要我像以前一般與你相處,那是不可能的。」她有些著惱,不明白為何因他的話,心中會有惱意。

他恍然大悟地︰「瞧我,老是忘了你已不記得這些了。卻總是以為你還是以前的琴心。但是,咱們畢竟是兄妹,再生疏,這關系是斷不了的。」她有些惱了,卻又為何?方才這話,是在探她,卻不料會引起她如此大的反應。看來,她不太能沉住氣,不是件好事。或者,他該現在就揭開一切?

一陣冷風吹來,忍不住地,琴心微顫了下。「瞧你,風這麼大,還穿這麼少。快把披風披上。」作勢要幫她披。

琴心側了側身,「我自己來。」原不想披,怕他又要來大段訓話。她並非嬌弱之人,練過武的身子,比常人能耐寒,為使耳根清靜,披上也無妨。何況這夜里還真有點涼呢。

「啊!」他想起什麼似的,又興奮起來,「小妹你又記不記得,這件技風還是你替我縫制的呢。大約是七年前吧,你學女紅不久,卻定要送我親手制的生辰禮物,結果把十個手指都弄得滿是針孔。」

披風是挺陳舊,卻因料子好,未曾有破損之處。針法也挺拙劣,但若教她縫制,只怕連一角都縫不好。洗衣做飯難不倒她,可她硬是對這針線活沒轍。銀針在她手中可以是暗器,卻絕不會用作縫衣之用。她與老頭子的衣裳全是鎮上買來的,沒有一件出自她手。

琴心偷瞄一眼笑對她的君硯,發現他似乎真的對琴心很好。一件披風放置七年仍未有破損磨壞之處,足見主人必是極珍愛此物。可是他今夜為何老提陳年舊事?又是為了幫助她恢復記憶嗎?

啊,他可要弄混了,他想。此刻坐在他面前的女子,像極琴心。樣貌是她的,連神情間也頗似溫柔嫻靜的小妹,只是,心中卻為何如此神志清明,篤定自己不會認錯人?

「三哥,三哥?」

「啊,啊?」喚回他不知飄到哪兒去的神志,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就對著眼前人兒在發呆。

她解下披風,置于桌上,「我要回房了。」再不走,天都要亮了,若是被其他人瞧見,她的麻煩可就大了。

「我送你。」

「不用了。」

見他並未堅持,她逃難似的離開了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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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回房睡了幾刻鐘,卻無法成眠。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也無法理出個頭緒來,琴心懊惱了半晌。君硯最後的態度有些奇怪,她卻不能講出怎麼個怪法,想來想去也就睡不著了,只好對著床頂發呆。

此時,天際已露白,她索性起床練功會。

練功之處,是君府後院一個偏僻角落,素來乏人問津,更加無人打掃,她問了小翠才知此處,正好可以用作練功之地。若是在別處讓君家人看見她舞刀弄劍的,他們會以為她中了什麼邪,在發神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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