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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下留人 第4頁

作者︰典心

是她?!她被挑中了?

這、這這這這——這一定是哪里搞錯了!她們四姊妹可是一胎四胞,模樣、性情可說是一模一樣,同樣貪吃、同樣膽小,就連意中人都是同一個。為什麼他淘汰了另外三個,卻獨獨選中了她?

「把東西拿進來!」雷貫天對著門外大喊。

一個杵在外頭的男人,急忙跑進書齋,解開手上的包袱。里頭是一頂鳳冠、一件嫁裳,跟一塊祖宗牌位。

只見那人先把牌位擺上,接著就拿著鳳冠嫁裳湊過來。丁兒心頭發寒,立刻明白,雷貫天是打算速戰速決,此時此刻就跟她拜堂成親。

「哇,拿開拿開,你弄錯人了,不是我啊——」她用力想扭開頭,沉重的鳳冠還是當頭壓了下來,歪歪斜斜的扣在她的腦袋上。

雷貫天的鐵臂把她圈得牢牢的,還能空出一只手,拿著那件簇新的紅綢嫁裳,胡亂的把她又捆又綁,包成了一顆大紅粽子。

「嗚嗚,我不要啊!」她哭叫著求救,被他的蠻力壓著拜了天地,又朝牌位磕了個響頭。「爹,救我啊!嗚哇,少主、少主——」

劉廣自顧不暇,仍舊趴在地上發抖,壓根兒沒膽子上前救女兒,倒是嚴耀玉開口了。

「雷將軍,請等等。」

听見少主的聲音,丁兒掙扎著轉頭,淚眼里滿是期待,以為他終於良心發現,肯伸出援手了。

只見坐在一旁的嚴耀玉,神態悠然的端起茶碗,像是看戲到中途,冒昧插嘴的觀眾,語氣中滿是歉意。

「這幾個丫頭,前幾年都在江南學藝,幾日前才學成歸來。」他啜了一口熱茶,才又繼續說道︰「我曾經許諾,只要這些丫頭們從南方學藝回來,就要讓她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雷貫天粗聲打斷。

「我不管你先前有什麼打算。總之,今天我非把人帶走不可。」他倨傲的答道,獨眼中透露出勢在必得的決心。

嚴耀玉也不以為忤,聳肩笑了笑。

「如果將軍不介意,那就無妨了。」他溫文有禮的答道,又端起茶碗,慢條斯理的品茶,顯然是不打算再開口了。

眼看最後一絲希望之火也滅了,丁兒萬念俱灰,顫抖的吐出一口氣,軟綿綿的掛在雷貫天的手上,不再浪費力氣抵抗。

哀傷的淚水滑下粉女敕的臉兒,她可憐兮兮的抽泣,覺得自個兒的命運真是悲慘極了。

昔日有花木蘭代父從軍,而如今她劉丁兒則是「代父被吃」,雖然也算是孝女一名,足以名留青史。但是,花木蘭還可以衣錦還鄉,她卻極可能連塊骨頭都不剩啊!

確定新娘子到手之後,雷貫天抓起軟綿綿的丁兒,把她扛上寬闊的肩,連句客套話都懶得說,轉身就跨出書齋,筆直的往外走去。

被倒掛在他肩上的丁兒,絕望得頻頻啜泣,只能勉強抬起小腦袋,透過蒙朧淚眼看著親人們,在心里無聲的道別。

嗚嗚,爹爹,再見了。

嗚嗚,姊姊們︰水別了。

嗚嗚,少主,丁兒要恨你一輩子啦,嗚嗚嗚嗚——

在一片靜默中,大隊人馬扛著丁兒,轟隆隆的離去。直到那群鐵騎遠去後,劉家姊妹們才敢放聲大哭,一時之間書齋內哭聲震天,吵得屋頂都快掀了。

在女娃兒們的哭聲中,嚴耀玉徐徐喝盡手里那碗茶,接著撩袍起身,也朝書齋外走去。

「走吧!」他說道,示意三姊妹們跟上。

「少主,要、要走去哪里?」甲兒走過來,哭得直打嗝。

「去替丁兒籌嫁妝。」

「丁兒不用嫁妝啦,她需要棺材。」乙兒堅信,只要一出京畿,小妹就會被那個可怕的獨眼男人吃掉。

「嗚嗚,她會被吃得光光的,連棺材也不需要了。」丙兒更悲觀。

愈想愈是傷心,姊妹們又哭了起來,抱在一起哀悼那即將被啃得光光的小妹。

嚴耀玉卻笑而不答,信步往外走去,腦中已在盤算著,該替那小丫頭籌備哪些嫁妝。

一路之上,他微揚的嘴角,始終噙著那抹意味深長的笑。

第二章

風聲呼嘯,馬蹄飛踏,轉眼間大隊人馬早已離開京畿地界。

雖說是陽春時節,但是入夜之後,郊野氣溫驟降,還是讓人冷得直打顫。雷貫天「挾持」著淚眼汪汪的丁兒,一路往北奔馳。

事實上,她的眼淚從踏出嚴府大門後,就沒有乾過。

直到這會兒月落烏啼,雷貫天在一條溪流旁勃馬停蹄,宣布在此扎營休息時,她還是在哭,雙肩因為抽噎,不時一抖一抖的。

溪流之畔,有處平坦的空地,四周有密林做遮掩,還有幾顆巨石屏障,是扎營的最好地點。他在巨石旁停馬,俐落的翻身落地,還把馬背上的丁兒拎下來。

才一下馬,她就以火燒的速度,連滾帶爬的逃開,緊縮到巨石之下,眨巴著那雙盈滿驚懼的眼兒,像是被逼到角落的小動物,一臉絕望的看著他。

他擰起眉頭,跨步插腰,半眯著獨眼看著她,覆蓋在嘴上的入把胡子動了動,似乎是想要開口——

「哇,不要、不要——」她哭著猛搖頭,根本沒辦法分辨,他張嘴是想說話,還是要咬人。

濃眉間的結擰得更緊,雷貫天無言的抽出腰間的匕首,鋒利的刀刃在滿月的銀輝下,映出一片森冶的光芒。

丁兒倒抽一口氣,嚇得沒了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把匕首朝她揮來。完蛋了!她要被殺了!啊、啊,救命啊!她要被——要被——

咦?!

眼前銀光亂閃,匕首在他手間翻轉飛舞,卻只是割裂她身上五花大綁的嫁裳,沒有傷到她分毫。那件縐巴巴的嫁裳,轉眼就成了幾塊破布。

解除她身上的束縛後,雷貫天逕自起身,取下馬鞍上的長弓與箭囊,就往密林中跨步走去。

丁兒癱坐在巨石下直喘氣,望著那消失在黑林里的高壯背影,還沒來得及慶幸死里逃生,就瞧見那些樣貌凶惡的男人們,早已迅捷的生起熊熊篝火,還從馬背上拿下一口好大的深鍋。

一看見那口鍋,她的眼淚又給逼出來了。

先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等等儀式,她可都被雷貫天壓著小腦袋做過了。只是,別的新娘子在儀式之後,是嬌羞的被送進洞房,而她卻是要被送進大鍋!

看著篝火愈燒愈旺,大鍋里的水冒出陣陣熱煙,丁兒啜泣的聲量也逐漸上揚,淚珠像是陽春小雨似的,浙瀝瀝落個不停。

孫虎持著杓子,往鍋子里探了一眼,確認熱水滾沸。巨石旁的嚶嚶啜泣,讓他好奇的回頭,一雙虎目在瞧見那張帶淚小臉時,訝異的瞪得好大。

旁邊的江一刀拿出皮囊,朝沸水里擱花椒與白鹽,隨口就問了一句。

「怎麼了?」

「這顆小肉包還在哭呢!」

「不會吧,她都哭了大半天了。」江一刀也回過頭來,一問一答之間,用的都是毛烏素大沙漠以北,蠻族們通用的語言。

雖說他們這群人都是漢家男兒,但是久住北方,跟蠻族們交流混處多年,早巳入境隨俗,說起蠻語順口過漢語。如今,才剛離開京城地界,就不知不覺改了腔調,說起北地的方言蠻語。

「什麼肉包!」獨臂的霍達走過來,不留情的各賞兩人一枚爆栗子。「她可是咱們的主母。」

旁邊的幾個人,扎好簡陋的營帳,綁好馬匹後,也紛紛聚攏過來,在丁兒旁邊圍了大圈。

「她在哭什麼?」

「大概是肚子餓了吧!」

「唉啊,笨蛋,姑娘家成親,都是會哭的。」

「不對吧,我看她不是因為成親才哭的。」瞧這小女人的表情,不像是嬌羞,倒像是恐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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