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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漢記(上) 第8頁

作者︰典心

「不,城民們訓練有素,早組成護衛隊,遇到危難時刻自會有所行動。」她說著謊話,略過英勇事跡沒提。

呃,楚狂大概不會想娶一個彎弓殺敵的悍婦吧?為了避免嚇壞他,她決定先保有一些秘密,等日後時機成熟,再慢慢跟他說。

她頭兒垂得更低,正在思索著,該如何圓謊時,男性的手臂伸來,倏地扣住她的下顎,強迫她抬起頭來。

舞衣別無選擇,只能抬頭望進那雙深邃的黑眸里。

他的手仍是濕的,帶著異樣的熱燙,他的體溫從兩人接觸的那一點,直沁進她肌膚里,好不容易褪去的紅潮,這會兒又涌上雙頰。

縱然心兒慌慌,她沒有回避視線,視線與他交纏。與其說是勇敢,不如說是他眼里的光芒迷住了她,教她挪不開目光。

楚狂緩慢地靠近,發上的水滴落,濡濕了她的衣衫;男性的呼吸也逐步逼近,吹拂在她的肌膚上。

他的呼吸讓她覺得熱,他發間滴落的水,卻讓她覺得冷。冷熱交加,帶來異樣的刺激,讓她的神魂顫動了——

「你很美。」楚狂徐緩地說道,火炬般的黑眸滑過她精致的五官。

這是進城以來,他首次對她的容貌提出看法。

她垂下長長的眼睫,掩飾其中的喜悅。曾有無數的人說她美麗,但這幾個字出自於他口中,卻顯得格外不同,讓她欣喜不已。

他舉起她柔女敕的小手,擱在唇邊,緩緩摩挲,像頭野獸在熟悉著獵物的氣息。

「你很香。」楚狂緊盯著她的小臉,薄唇上勾著淺笑。

他的唇很燙,讓她心中一陣酥麻,小手輕輕顫抖。她想躲、想逃,卻動彈不得。

他是打算吻她,還是咬她?

低沈的聲音響起,楚狂的嗓音讓她想起熨燙了的絲。

「方舞衣。」

她抬起頭來,望著楚狂,心兒狂跳。

「我可以娶你。」他宣布道,微笑加深。

可以?!

那兩個字,就像是兜頭冷水,澆得她心頭一涼,先前春意融融的氣氛,轉眼煙消雲散。

不是他願意,或是他很榮幸什麼的,而是「可以」?!說得彷佛跟她成親,是件偉大的善舉,而她該感動得痛哭流涕、磕頭謝恩似的!

舞衣深吸一口氣,看著楚狂的臉。

他也看著她,彷佛紆尊降貴,剛剛給了她一個天大的禮物般,正挑眉等著她有所回應。

這男人是在等待她道謝嗎?

她把握緊的小拳頭藏在絲裙里,垂下粉頸。

「你娶我,是因為我鼻子上沒長瘤嗎?!」她甜甜地問,甚至還擠出微笑,只有閃爍的雙瞳,泄漏真正的情緒。

楚狂從檜木浴盆中站起,濺起大量水花,赤果的高大身軀傲然如同神只。他跨步走出浴盆,扯了棉巾擦拭身體,動作從容自在,沒有半分回避的意思。

「女人,」他走過來,捏起她的下顎。「吹熄了燈都是一樣的。」他簡單地說道,聳動寬闊的肩膀。

轟!

舞衣眼前一黑,像有朵煙花在腦中炸開似的,絲裙里的粉拳愈捏愈緊。

噢!這個可惡的家伙,竟敢對她說這種話!

「你這個——」她氣得頭頂冒煙,簡直想要狠狠地罵他,再伸出腿兒踹他幾腳,懲罰他的無禮。

但才一張嘴,男性的呼吸就覆蓋她的口舌,蠻橫而狂野,沒有半分試探,逕自長驅而入,她的咒罵,瞬間全化為困惑迷惘的嗚嗚。

舞衣的眼兒瞪得圓圓的,縴細的身子僵直不動,有好半晌的時間,還沒省悟是發生了什麼事。

楚狂的俊臉在她眼前愈變愈大,近到她可以看見他眼中有她的倒影。她感覺到他下顎有著粗硬的胡渣,刮得她又刺又癢。她還感覺到他結實霸道的擁抱、熱熱的唇、燙燙的舌——

他吻了她!

接下來的幾日,舞衣像是被抽了魂似的,鎮日茫茫然。

她總是在發愣,眼兒迷迷蒙蒙的,不知在看哪兒,紅潤的唇上偶爾會漾出傻笑。就連看帳冊時,她也能突然發怔,手上的朱筆懸著半天,連朱砂滴在帳簿上,她都還沒察覺。

「啊,小心!」徐香眼明手快,迅速搶走帳簿,免得舞衣在上頭畫出朵大紅花。

「怎麼了?」舞衣回過神來,眨眨眼兒,發現滿屋子的女人都瞪著她。

「要你瞧瞧這季的絲綢收入,你又神游到哪里去了?」織姨擱下茶杯,看了她一眼。

「沒、沒有。」她含糊地說道,拿起另一本帳簿繼續看著,那模樣活像做了壞事、剛剛被抓住的小娃兒。

糟糕,獨自一人時閃神還好,這會兒阿姨們都在,她要是再不專注些,肯定會被瞧出端倪。

她收懾心神,下意識地模模頸子,扯好繡花頸圈,不讓其他人察覺她的小秘密。確定雪膚上的痕跡不會被瞧見後,她把腦子里的綺思丟到一旁去,重新拿起朱筆,迅速地解決幾個帳目。

糊著翠紗的門被打開,春步、秋意端著茶進屋。

「小姐,為什麼不在大廳里看帳簿,要換到屋里來?」春步端茶時,忍不住發問。小姐的閨房雖然寬敞舒適,但一堆人全擠到這兒來,還是嫌擠了些。

舞衣還沒吭聲,喜姨倒先開口了。

「還不是為了那些男人。」她冷冷地說道,端起茶杯就口,翻著手中的藥書。

秋意不解,偏著頭環顧娘子軍。

「那些男人,跟咱們小姐看帳簿有啥干系?」總不會黑衫軍一來,就不許小姐審核帳簿吧?

「在大勢底定前,別讓他們知道,城里的事都是女人作主的。尤其是不能讓楚狂知道。」舞衣淡淡說道,了結絲料帳簿,又拿起織綢帳簿批閱。

「他遲早會知道,城里的事都是你在處理。」織姨哼道,將帳簿疊好。

舞衣露出微笑,用手撐著下顎。「但他會以為,作主的人是他。」

女人們紛紛挑眉,發出不贊同的咕噥聲。秋意還搞不清楚狀況,繼續追問。

「大‘事’底定?什麼事?」

「我的婚事。」

眾阿姨們的哼聲更響亮了。

「小姐,你真的要嫁給那個男人嗎?」春步按捺不住,蹦了半天高,眼兒瞪得大大的。

「楚將軍可有名有姓。」舞衣側頭,睨了丫鬟一眼。

秋意也來湊一腳。「但是,小姐,你不再考慮看看嗎?那人好粗魯,根本是莽漢一個,小姐配了他,豈不糟蹋?」

「他甚至不穿衣服。」春步指控。

「不穿衣服?!」女人間響起驚嘆。

「對,月兌得光光的,那身肌肉,黝黑又結實。」秋意轉過身來,面對全把脖子伸得長長的阿姨們,說得好仔細。

女人間又是一陣嘩然。

「她在小姐面前,就愛月兌得光光的。」

「每次都這樣?」織姨問道,用手搗著胸口,一副難以呼吸的模樣。

「呃,我只看了一會兒,就被趕出去屋子了。」秋意補充。

所有目光轉回舞衣,等著听進一步的解說。

她拒絕回答,瞪了兩名丫鬟一眼。「你們兩個,倒是看得挺詳細的。」

「小姐,我們這是關心啊!」春步忙道。

哼,想她家小姐如花似玉,多少名門公子想一親芳澤可還門兒都沒呢!哪里輪得到那個蠻子?

「是啊,比起那莽漢,南陵王可是皇親國戚,知書達禮,俊俏風雅。至少,他吃飯時還懂得用筷子。」她嘮嘮叨叨地說著,心里那把秤,老早全偏向南陵王。這幾年來,南陵王送來的金銀珠寶、稀世珍玩堆得沒地方擺,每隔數月,要是覷了個空,他還會親自前來浣紗城。

舞衣不惱不火,紅唇上噙著笑。

「楚狂跟南陵王不同。」她淡淡說道。

「當然不同,他憑什麼跟南陵王比?一個天一個地,差得遠呢!」春步不服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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