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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性娘子 第17頁

作者︰丹菁

衣無愁看著他古怪的神情,一番掙扎之後,便隨著他飛快的腳步再次回到新房前,卻舉步維艱。

「走了。」白時晴押著她走進房內,卻沒見到修一念的人。「少爺呢?」

「我不知道,他方才還在房里,說不準這幾日悶壞了,所以到外頭走走。」為何他的神情竟如此嚴肅,連她都覺得不對勁。「有什麼不對嗎?」

「你先把信看完,我到外頭找找。」

白時晴把信扔給她,隨即像陣風似地竄出門外。

衣無愁一頭霧水地拆信看著,每見一字,心頭便狂顫一下,不解白時陰信中所提到的傷到底是什麼樣的傷,更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提到修一念的傷勢堪慮。

他不過是傷到筋絡,會這麼嚴重嗎?

第9章(1)

「修少,我同你說,听說咱們玉門邊疆之地來了個城里的名伶,這說學逗唱樣樣精,現下正在春滿酒肆里唱著哩!今兒個就讓小的我作東,听听這城里來的名伶是否真是好。」

春至,地近邊關的黃土飛揚得幾乎讓人睜不開眼,修一念微眯起幽邃的眼,唇上揚起一抹客套的笑。

「帶路吧。」

他客套得近乎淡漠,任由身旁頎長的男子帶領他走進胡同。

到玉門已有多少日子?他也算不清楚了。

那時候只記得先行離開長安再做打算,孰知車夫載著他便一路往北走,他也就打算到邊疆的幾個商行瞧瞧,沒有特意要到哪里去,只是想遠離長安,至少也要等無常回無憂閣,他才會回到長安。

換句話說,他寧可死在異鄉,也絕對不會讓她發現他的異態。

況且待在這里也沒有什麼不好,除了眼楮偶有不適,他待在這里和待在長安沒有什麼不同,亦可以不用再見到她,他的心也會平靜些。

只是不知道她會作何感想。

包不知道他突離長安,是否惹得長安城內眾人皆知,是否會惹惱了她。

「客倌請到里頭歇坐,咱們酒肆里有長安城最有名的名伶吟唱,絕對包君滿意。」視線有些模糊,但光是辨其音便可確定是招呼客人的堂倌。

近來已愈來愈適應瞧不見的狀況了,至少他身邊的人沒發現他只瞧得見一、兩成的光線。

「修少,里頭走,名伶正要開唱哩!」男子熱情招呼著。

修一念點了點頭,憑著聲音和感覺放緩了腳步。

而琴音卻在此時陡然迸裂,幽幽淒淒、哀傷幽怨、嘈嘈切切、鏗鏘有力,不禁令他微勾起唇,有點意外在這邊疆之地竟可听見這等繞梁樂音。

尚未坐下,便已听聞名伶吟唱︰長相思,久離別。情郎之遠如雨絕。獨延佇,心中結。望雲雲去遠,望鳥鳥飛滅。空望終若斯,珠淚不能雪……

心中猛地一震,修一念抬眼睇向名伶,雖見得不真切,但這聲音……

「一念!」

丙真是她!

還不及轉身離去,一抹縴細的身影便已如一只斑斕的蝴蝶撲進他懷里,把他抓得死緊,像是怕他就這麼不見似的。

「一念,我總算找到你了。」衣無愁根本不管此時是在何處,也不管自個兒的舉動有多麼驚慌失措,只是用盡全力地擁住他,以彌補這個把月來的憂心駭懼。

她多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她不曾如此駭懼,更不曾為任何人長途跋涉;因為是他,她才敢騎著一匹馬遠離長安來到這邊疆之地。

「放開,我不知道你是誰。」

冷冷的,像是利箭般穿過喧囂的酒肆,刺進衣無愁的耳里,心中又是一陣難以忍遏的痛楚掠過,震得她微松了手。

「一念,是我啊!我是無愁,你看不見我嗎?你的眼楮看不見了嗎?」雖放松了力道,但是抓住他袖子的手未放;她抬起綴滿擔憂的粉顏,瀅瀅水眸里是無光的黯淡哀絕。「你不用怕,小白回報說他總算找到西域名醫,你的傷已經不要緊了,一定還有救的。」

難道他的情況真有那麼差嗎?

她是頭一次這般仔細地凝視著那雙掩在濃密眼睫下的眼眸,發現這雙懾人的魅眸早已無光,眸中是深不見底的黯沉。

她怎麼會笨到小白回報時才發現他的異狀?她早該知道事情不單純。

「你……是小白回報說的?」他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懊死,為何事情偏是這麼巧?不只讓她知道了所有的事,還讓她找到了他。

「嗯。」她輕輕地點了點頭。「一念,我們回長安去吧,我們回去吧!」

雖說掉了盤纏,就連大白特地畫給她的地圖都不見了,她還是憑著自個兒的努力一步步地找到這里來;想不到只是想為自己賺些盤纏,卻讓她意外地找到他,她總算可以帶他回去了。

「我不認識你!」

他猛地揮開她的手,一個箭步便想往回走,卻突覺有一堵人牆擋在前方。

「喂,你是什麼東西?竟讓我們無愁小姐這麼低聲下氣地同你說話。」三個彪形大漢中的一位率先開口。

「不干你們的事,走開!」衣無愁走向前去,拉著修一念的手便要往一旁走去。「一念,我們走。」

修一念冷歛下看得模糊的雙眸,大手一扯隨即將她推開。

「一念?」她回頭睞著他,不敢相信他就這樣甩開了她的手,寒鷙的俊顏上頭淨是教人心寒的不耐。

他看起來不像是在戲弄她,更不是要逗著她玩,卻像那一次在新房里一樣的認真,一樣地教她心碎,一樣地教她想掉淚;可也怪不得他,畢竟是因為她才會把他害成這個樣子。

她真的沒有想到不過是從樹上摔下,居然會造成這樣的結局。

「修少,這是怎麼一回事?」隨行的男人也趕緊出來打圓場,只因他們的舉動太引人注目,滿場的客人皆往這兒瞧來。

「岳山,回去了。」他輕喊著,神情十分陰冷。

修一念隨即快步疾走,無誤地走出酒肆,從頭到尾沒正眼瞧過她。

笑話,他好歹是個男人,才不接受她的保護,他不願躲在她的身後,讓她保護著病入膏肓的他。

他寧可死也不願接受她的保護,唯有她是他絕對不願意的!

「可是修少,你真不識得這位名伶嗎?」只要看得見的人都瞧得出這位姑娘鐵定是識得他的。

「你以為依我的身分會識得身分卑微的唱伶嗎?」他冷哼一聲,也沒回頭。

因為知道他的病情,所以趕著前來邊疆同情他嗎?她大可以不用這麼做,他壓根兒不需要她的同情,他怎能忍受她多此一舉的愧疚?

「但是她好像識得你。」岳山不禁又回頭睇了一眼,見到那三位彪形大漢將她團團圍住,彷似在安慰她,而她好像掉淚了。「修少,那位姑娘哭了,還哭得好不傷心哩!」

看這情況,再蠢的人也能猜得一二,只是不能說。

「干我何事?」

聲量不大不小,就那麼剛好地讓身後不遠處的衣無愁听得一清二楚,淚水更是掉得囂狂。

修一念緊握著拳頭,硬是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夜色深沉,夜涼如水。玉門第一客棧西廂的房里傳來斷斷續續的嘆息聲,淡淡的幾乎難被听聞,卻可以自每一聲嘆息中感受到聲音所傳遞的無奈。

那個傻丫頭怎會在酒肆里吟唱?

從未听過她的吟唱,更沒听她撫過琴,但今日她的表現竟然令他震懾不已,難以相信昔日總是跟在身後的野丫頭竟在不知不覺中出落得如此標致,一般女孩子家該會的,她無一不熟稔。

修府若要一個當家主母,絕對非她莫屬,然而,他卻受不了她用那種愧疚不已的眼神盯著他瞧。

他不需要她抱著贖罪的心態待在他的身邊,尤其在她已經得知一切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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