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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愛?2503房(上) 第26頁

作者︰單飛雪

江天雲罵︰「SexPistols那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妳也听?」

本來面色慘白,听見這句,小君臉色驀地炸紅——媽媽搜過她的抽屜!望著母親,隱約听到詭異的怦怦聲,回過神,意識到那是左胸心髒激動撞著胸坎而產生的幻听。她小手緊握,熱汗猛烈,滲出皮膚。她本來慌得想道歉,瞬間卻覺得體內有一把怒火躁動著。

江天雲罵︰「妳知不知道自己在干麼?妳在毀掉妳的未來,我被妳氣死了!」

浪很高的,浪聲很響的,先前踏上浪板的勝利感,還在小君血液沸騰著,她現在盯著母親,母親怒斥的聲音,母親專制霸道的面容,像大浪那樣凶猛地朝她沖來。

「我喜歡SexPistols,我喜歡黎祖馴。」她忘了恐懼,挺胸面對。她生氣,氣母親將她隱私揭開,不道歉還理所當然,一次次的傷害,終于教膽怯的小君、害怕沖突的小君,體內堆砌好多委屈和憤怒,它們推高著,像一只被養大的獸,終于快要掙月兌出來。

「妳還敢說?」江天雲猛地站起,走到女兒面前。「立刻跟他分手,還有,SexPistols我丟掉了。」

小君沖向垃圾桶,SexPistols在垃圾堆里。她撿起,顫抖,回過身,不知哪來的勇氣,朝媽媽咆哮︰「妳不要亂動我的東西!」

江天雲愣住,一向乖順的女兒,此刻竟像陌生人,瞪著她的眼楮,閃爍著敵意。江天雲沖過去,搶下CD,走出陽台,小君追出去。

「還我!」她看媽媽一個揚手,扔出去,SexPistols殞沒,不知墜到誰家屋檐,發出砰的響聲。

小君體內最後一絲絲理性斷裂,她暈眩,媽媽像拿把剪子,剪痛她的心。她呆住,雙手蒙住嘴巴,胸口有團火,猛烈灼燒,好燙,她渾身被憤怒灼痛。媽媽竟然如此,毫不在意地丟棄她最珍視的禮物。

不顧女兒的自尊,江天雲果斷堅決地壓制女兒的主張。這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小孩,屬于她的寶貝,應該听她的話,不可忤逆她的意思。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對小君最好的,難道她還會害自己的女兒?她急切地要在女兒走上歧路時,將她拉回正途。但女兒越來越不听話,一次比一次更難控制,她只有更強勢、更嚴厲地指正女兒的錯誤。

小君不吭聲了,裙子口袋里的手機響起,專屬于黎祖馴的鈴聲激烈地響。小君不接,她看著母親,這時候她沒有害怕,只是冷冷地瞪著母親。

江天雲問︰「是他嗎?」

小君不回答。

「拿來。」

小君麻木地站著,讓媽媽將手伸入裙子口袋里,拿走手機。她感覺那只手下只深入她的口袋,那只手像長了鋒利指甲,刮傷她的心髒,掐裂她柔軟的心房。

江天雲取走手機,小君異常冷靜地,看母親擅自接听她的電話。

江天雲听見一把低沉的男性聲音——

「怎麼響這麼久才接?」

「你就是黎祖馴?」江天雲不客氣地問,對方沉默了,肯定是。「請你以後不要再騷擾我的女兒,小君很快要出國留學,沒時間跟你談情說愛。你听懂了嗎?」沒等對方回答,掛電話,拆開手機,卸下記憶卡,沒收。

小君動也不動地,麻木地看著母親這些動作。是啊,她管不住內心的猛獸,她眼眶泛紅,眼眶發熱,她整個人彷佛要燒起來。

江天雲罵她︰「我才出國幾天,妳就玩瘋了,沒想到妳這麼荒唐!和人家沖浪、去夜游,妳干什麼?!都要出國留學的人,不好好準備,跟外面的人混什麼?妳有沒有廉恥心?妳想讓我丟臉嗎?我栽培妳到這麼大,就是為著讓妳跟亂七八糟的人交往嗎?」

只是單純地喜歡某個人,有錯嗎?小君怒瞪著母親,從不知道自己可以這樣憎恨她。

江天雲為自己不值。「我真沒想到,我江天雲的女兒會這麼不要臉!」她懷疑女兒跟那個人睡過了,回到客廳,抄起日記,她撕了。「妳跟妳爸一樣,寫日記?寫什麼爛東西!」她歇斯底里邊撕邊罵︰「去男人家里?嘎?還有什麼妳做不出來的?我還指望妳什麼?」

日記被撕碎,自尊被撕裂。這樣毫不顧及她的感受,毀她的物品,羞辱她的情感,這是生養她的母親?口口聲聲說她不要臉,對她好失望,打擊她的是她的母親?比陌生人還殘酷的對待,是她的母親?一直告訴她做這做那,她不肯就發狂的是她母親?從不了解她想法,只想控制她思想的,就是她血脈最親的母親?

「我恨妳。」小君說。

江天雲震住,瞪著女兒,不敢相信自己听見的。她看女兒站在幽黑的陽台,女兒的眼楮,如著了魔,異常光亮。女兒的聲音,尖銳,清晰,像針扎入她耳朵!

「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听妳的?為什麼妳都是對的?難怪爸爸會受不了要跟妳離婚,連我都想離開妳!」

江天雲倒抽口氣。

江小君冷靜但殘酷地說︰「為什麼生下我?當妳的女兒真辛苦,我寧願是別人的女兒,不是妳的女兒!」她是踏上去了,踏上與母對峙的危險地帶。她不希望如此,她一直隱忍著,但是當SexPistols被丟棄,日記被撕毀,最親愛的人被母親詆毀,她發狂了,管不住自己了。

江天雲震驚,旋即眼色一凜,大步過來,啪!甩了一巴掌,她沒控制力道,小君被打得撲倒在地,耳朵嗡嗡響,頭昏目眩,左臉腫了,留下五指印。

江天雲愣住,手心熱辣,沒想到自己這麼失控。她看女兒嘴角滲血,她也嚇到了。跑過去,蹲下,要扶女兒,但小君身子一縮。

「我討厭妳。」

一陣安靜。

然後,小君趴倒在地,崩潰了,嚎啕大哭。

江天雲頹坐在地,傷心欲絕。「妳竟然為了個男人,這樣說自己的媽媽。妳有沒有良心?」

捻熄第十三根煙,倒掉快滿出來的灰燼,黎祖馴拿鑰匙,熄燈,關門,離開家。他跨上重型機車,馳騁夜里。

深夜的台北,馬路空曠,兩邊路樹搖晃,忽地都像張牙舞爪的怪獸,風聲呼呼,打著臉,像對著他咆哮。

黎祖馴催油門,加速,再加速,但沒有目的地。

凜著目光,恨路燈太亮,照得眼楮痛。

早知道,這天會來到。

沒關系的,沒關系的,到此劃下句點是好的。她本來就有自己該去的方向,那是很光明的地方,好正確的地方,那不是他能夠前往的目的地。

每次瞥見那張美好的面容,感動的同時,早也一次次給自己打了預防針,終有天會到這地步,他們必得分開,他有心理準備,他相信自己受得住。

他叫自己撐住,苦澀地笑了。

他曾經也有過溫暖時光,曾也是很需要關懷的小男生,那時母親病重,他在病房照料,母親去世,沒親戚肯領養他,他被送入孤兒院。世間沒有解決不了的事,生命自會有出路。瞧他現在不是過得挺好,所以干麼難受呢?他不在乎的。

都怪那個小女生擾亂他的心,都怪那些巧克力、那些鋼琴聲、那害羞的微笑,打亂他步調,坦白說,這樣是解月兌。以後不用再一邊高興、一邊惶恐,又不是沒經歷過挫折,這不算什麼。

不知不覺,他騎到父親開的餐飲店,停車,走進日本料理店。推開玻璃門,員工們刷洗地板,搬弄桌椅,正準備要打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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