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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胡子哥哥的情事 第2頁

作者︰陳毓華

偌大的露天庭園沒有刻意種植的奇花異草,觸目所及是自由自在生長的老樹野花。它一派渾然天成,沒有所謂「星級」旅館的矯揉造作。

旅館仍是她離開時的模樣,就連那些她舅舅親手拼釘出來的休閑椅、舊茶壺、舊水桶都還待在原處。

她就知道自己走這趟路是對的,盡避、可能、反正、一定,遠在英國的那些佣人早因她「光明正大」的逃亡而鬧翻天了……

她振作了一下。誰管他呢,那種希特勒式的高壓「政權」和統治生活誰捱得下去?再傻乎乎的待下去,恐怕要一命嗚呼了!

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小姐……」善意的老人聲打斷她的冥想。「咱們旅館每逢初一、十五是不營業的。」一個手提水壺的歐巴桑趔趄了過來。

他看夏小大小行李好幾件,顯然把她當做一般游客了。

夏小露出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她怎會不知道星光旅館初一、十五不開業的爛規矩,她那完全另類的、舊石器時代的舅舅只要一個不高興,旅館隨時是休業狀態,就算來人是天王老子也照舊不甩。

「哈秋嫂,你不認得我啦?」拿下草帽,旋即露出一張純淨可愛的瓜子臉和蓬蓬的自然卷發。

「你?」哈秋嫂陡然看清夏小那笑容可掬的小臉後,原來細若豆芽縫的眼霍然暴睜,滿臉皺紋在一瞬間悉數緊繃。「啊——啊——」

尖叫加動作,她手提著的水壺怦然落地,一任清水流得滿地。

這驚嚇,顯然不小。

「哈秋嫂,你別激動,我沒想到你這麼開心見到我。」夏小因著她高分貝的「歡迎」聲而笑咧了嘴。

她還真會扭曲旁人的意思,哈秋嫂想不出自己哪點表示歡迎之意。「你——怎麼——回——來了?」

夏小是野馬,附近山頭的小孩沒一個不怕她的,有她在的地方沒有一刻不是風聲鶴唳,雞鴨鵝狗貓全躲得不見蹤影,好不容易有個突然「冒」出來的媽媽帶走她,不料沒享幾天清福,野馬又回來了。

——難不成老天爺嫌她小器,每月初一、十五拜拜燒的紙錢不夠,才又把夏小送回來?

——不不,搞不好是老天爺也吃不消她的破壞欲,原籍遣回她才對。

這一來不就表示他們又要重淪苦海了?

「坐飛機呀,咻一聲就到了。」夏小輕快地比著手勢。雖然她不怎麼喜歡那只大鐵鳥,不過總比暈船來得好。「真高興你還記得我。」

炳秋嫂雙手捧住頭,宛受刺激地低喃︰「想忘記你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就好!」夏小一股腦把所有行李往哈秋嫂身上塞,心緒已經轉到旁處。

「關紂呢?」

必紂是她嫡親舅舅,兩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夏小從不肯矮化姿態稱他一聲「舅舅」,老是連名帶姓的大呼小叫。

差點被一堆行李淹沒的哈秋嫂哪有空回答她,只顧手忙腳亂想把那些突如其來又多得嚇人的包包扛回旅館。

力大無窮,是夏小的特點之一,平常一個女孩子根本不可能提得動那麼多東西,她卻是臉不紅氣不喘地帶上山。

夏小在樹陰的吊床下找到正呼呼大睡的關紂。

他身長腳長,小小的吊床根本容不下他的長腳長手,只見他的四肢極不雅的倒垂在吊床外,活像一只長腳蜘蛛。

「關——紂!」夏小粗聲粗氣地往他耳朵大喊。

「哇!」果不其然,「蜘蛛」猛然翻身跌了個狗吃屎。

「哪個不要命的家伙——」果然是一家親,一開口就是粗魯的招呼。

撥開掉在眼前的頭發,關紂沒空在意身上是否沾到泥土,他好夢方酣,不知是哪個不識相的王八蛋,敢來擾人清夢,他握緊拳頭跳起。「你——」

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法,擦十瓶順發露也順不齊的亂發,隻果似的雙頰,鄉下人才有的清澄雙瞳……這女孩怎生得這般眼熟——

「你沒認出我來對不?」夏小得意地笑,露出狡黠的小虎牙。

這種清靈靈的笑法——

必紂心頭不由狂蕩,霎時像坐了一趟夏威夷巨浪又回到地面般騰雲駕霧。

「小————?」

「答對了!」她很哥兒們地將細瘦的胳臂挾往關紂的頸子。

必紂還沒從疑問中回到現實世界。「你不是在英國?」

襲今秋最流行的藕色外套,圓領亞麻衫,吊帶喇叭褲、靴子,看起來大方又端莊……「端莊」?關紂抵死也無法相信邋遢的夏家野馬能和端莊兩字沾上邊。

外表改變了,內在呢?

必紂不敢抱太大希望。古人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想改變夏小那大而化之的個性比愚公移山還難。

不是關紂看不起她,而是兩人穿同一件長大,想不清楚她的個性,實在也難。

剝除夏小「大不敬」的五指,關紂馬上想到最迫切的現實問題。「老實招來!

現在不是寒假,暑假又剛過,你回來做什麼?」

「你呀,真是落伍了,外國的寒暑假自然和台灣不一樣。」

必紂搔頭,半信半疑。「真的?」

「要不,我怎麼回來?」他實在太好騙了,唉!老實的鄉下人。

「不過——姊姊怎麼肯放你回來呢?」他喃喃自語。

他姊姊的「難纏」舉世聞名,這回怎又輕易地「縱虎歸山」,他想得一頭霧水,研究不出所以然之余只好做了結論︰女人是善變的!

「我的房間還在吧?」說風便是雨的,人下一秒鐘便想往樓上沖。

「等一下,小,我要確定你回來曾知會我姊姊了。」根據夏小以往輝煌的記錄,他還是打破沙鍋問到底以策安全。

睜大無辜的雙眸,小笑得模糊。「好像……沒有。」

「沒有?」他提高聲浪。

「人家忘了嘛!」

這種事能用「忘了」打發嗎?關紂頓覺血壓拼命往上升。

「你該不會是在英國闖禍回來避難的吧?」他就知道,夏小的話要能信,豬八戒都變楊貴妃了!

夏小回瞪他一眼。「我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嗎?」

她或許有很多缺點,但勇于認錯和負責任絕對是她身上惟一、僅存、殘剩的優點。

放棄上樓的動作,她轉向餐廳的冰箱取出一瓶冰開水。「我又不是瘟疫,想像力別太豐富好不好?」

「你必須馬上回去。」一旦讓小的媽查出她的寶貝女兒「投奔」這里,他又要有理說不清了。

她咕嚕咕嚕灌了好幾口水,精神不由一振。「太遲了。」

「什麼意思?」自她出現起,他似乎一直處于下風。

「剛才在半路因為行李太多了,我就順手把一些比較不重要的東西扔進山溝里去了。」

必紂實在受不了她這種含糊其詞閃爍不定的說話方式,一樣的年紀為什麼「代溝」這麼深?他實在搞不懂。

「你所謂‘不重要’的東西,不會是指護照和簽證吧!」

「好像是!」她又故意模稜兩可了。

「夏小,你存心吃定我?」這狡猾的小表頭!他氣得火冒三丈。

「別吼!你又不是食物我怎麼吃得下,再說——」她上下打量他。「我看不出來你有哪點可口的樣子——」

也不知她是真的沒神經或故意,他們之間的舌戰,關紂從沒贏過,理所當然,這次又敗得一塌糊涂。

「我馬上打電話叫你媽來帶你回去。」這是他惟一想得出來的殺手 。

「好啊,你叫嘛!」她一坐上階梯,沒勁喝水了。「你可不知道我在英國過的是什麼日子,每天一睜眼就是上不完的課……」小自穿衣穿鞋,大至上電腦課、插花班,學習鋼琴、繪畫……她母親為彌補親子間多年的空白和急于洗刷她野猴子的形象,無所不用其極,把她當成八寶鴨的猛填,還嫌她吸收得不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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