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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貝勒靚刺客 第7頁

作者︰陳毓華

他簡直是一只道地的鸚鵡。初時蘇映心對他的好印象已七折八扣,只剩下了十分之四。

她還是覺得肚子餓,便將沾滿甜膩的指頭放進口中舌忝舌忝,接著隨手又在褲側擦了擦手。

「喂,我叫蘇映心,你呢?你究竟在這里做什麼?還有,你知不知道廚房在什麼地方?帶我去好嗎?」

他很早就覺得意外了,簡直無法相信,一個外表甜美如糖的女人竟會做出這麼粗魯沒教養的舉止!而且,她的好胃口,還是他生平僅見。

見他猶是一臉的莫名所以,她打算放棄。「算了,當我什麼都沒問。這樣吧!你帶我去找衛寇好嗎?」

「你找衛寇?」他終于又有了反應。

她聳聳肩。「在這里我只認得衛寇,不找他找誰?

這麼大一幢宅子,像鬼屋一樣,根本看不到一個人,我想找出路回家,卻一直迷路!

「她愈說聲音愈低,不知道這樣的生活自己還能忍耐幾天。

他的眼警戒地眯了眯,高大的身軀離開書桌,落坐到蘇映心面前,閑閑地問道︰

「你叫蘇映心?」

他竟然願意知道她,太棒了!「嗯!不過,你不認識‘她’嗎?」她指著古素靚的前胸。「衛寇告訴我,‘她’叫古素靚。」

「認識,非常認識。」他咬著牙,話是從齒縫迸出來的。

他的表情和昨天衛寇提到古素靚時,是同樣一副不屑又齒冷的厭惡。

蘇映心有些心寒,這被她佔用了身體的女人到底是好人、壞人?她一連遇見的兩個男人都是恨她入骨的模樣……她的心愈發沉重了。

她鼓起勇氣。「她……我是說……這個古素靚是個壞女人嗎?」

他有些驚訝,但一閃即逝。「她……」他為難,不知如何啟齒,但兩眼灼灼仍是盯著蘇映心瞧。「‘她’是好是壞,你不是應該最清楚的嗎?」

看來這問題白問了。這人和衛寇截然不同,衛寇有股親和力,而眼前這目光冷冷的男人除了給人感覺滿身的危險外還是危險,二者擇其一,她寧可選擇衛寇,更何況自己現在又身處一無所知的世界里,逃離危險是策己安全的首要步驟。

「算了,你當我沒問過這個問題。還是衛寇好,他不會像你古里古怪,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找他去好了!」

他的表情迅速變換,像吞了顆大鴨蛋似。「衛寇比我好?」

她開口閉口全是衛寇,曾幾何時他們的感情一日千里,突飛猛進?他不得不狐疑。

蘇映心站起身。她可不止想找衛寇而已,最要緊的是得設法離開這里……還有……

得找個地方洗洗澡,她覺得全身油膩膩的。

當她一腳踏出門檻的同時,她忘了那礙手礙腳的長頭發!像湊熱鬧似地,一縷落到她的後腳跟,想當然爾,她一個大踉蹌,整個人便趴倒在走廊硬梆梆的花崗石上。

淚水立刻掉出了眼眶,尤其是著地的雙膝和肘關節跌得異常疼痛,蘇映心可以確定這兩個地方一定磨破皮了。

「該死的頭發!」她指著他說︰「你、你、你,找一把剪刀或刀子什麼的來給我!」

愕立在門口的男人良久才問出一句話︰「你要絞剪有何用?」

這人亂沒同情心一把的。她的口氣不禁摻雜了慍怒。

「我要剪掉這該死的頭發!迸素靚絕對是吃飽了撐著,留這麼長的頭發做什麼!梳也梳不順,我討厭這雞窩頭!討厭!討厭!討厭!」

其實她真正討厭的不是那頭難以整理的發,而是內心一點一滴慢慢凝聚、漸漸擴大的恐慌。積壓了一天一夜的害怕,已藉著跌跤傾倒出心底所有的駭意,她的父母、家人、朋友,完全生存在另一個空間里!這個陌生、令人畏懼的世界里,她只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她要怎麼活下去?要怎麼才能回到她原來的世界去?她無助,她只有哭。

他看,她的哭是旁若無人的,是扯開喉嚨、放聲哀嚎、毫無秀氣可言,完全是為了紆解心間的狂痛無奈,絕不是矯作的抽噎或隱忍委屈的哽咽;那種哭法不是演技能夠表現出來的。

他想起昨夜衛寇曾來告訴過他,她有著不尋常的改變。當時,他並不以為意。

此刻,自己卻完全無法控制腳步。「喏,絞剪!」

蘇映心頭也不回地接過,拭拭哭花了的臉,即刻毫不遲疑地拉過耳後的頭發,一刀橫剪過去——

「住手!」他真的心慌了,跨前一步搶走她手里的剪刀,怒氣自然狂迸出來。「你到底有沒有讀過聖賢書?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這千古名訓你不懂嗎?況且,你這麼漂亮的發絲……」他言下之意不無可惜。方才以為她充其量只是做做樣子,怎地……

「八股!什麼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以為整理這一頭不听話的頭發輕松嗎?它只會害我摔跤!短發既俏麗又活潑又容易整理,我不喜歡留長發!」

我喜歡你的長發!他彎腰撿起剛才來不及阻止而被她剪去的一大撮頭發,暗暗嘆息。

「明珠呢?服侍你的那個丫鬟到哪里去了?你看你自己一副襤褸模樣,為什麼變成這樣?」

「明珠是誰?我沒見過她,截至目前為止我只在這宅子里見過衛寇和你。」

又是衛寇。

「你沒見到明珠或任何人?」

她點頭。

難怪她餓成那個樣子!所有的下人在發生了那件事之後,居然聯合起來抵制她,該死!他一點也不知道,原來如此。看來,昨天那不翼而飛的小點心也全是她的杰作了。

但是,她如果真是古素靚的話,他相信她寧可餓死自己也絕不願跨進他的書房一步。

她不是古素靚,那她是誰?怎麼回事?他不禁皺起眉頭。

他不知從何處找來一把軟毛梳子遞到蘇映心面前。

「把頭發梳理起來,我去找人帶你換衣服。」

映心覷著他,他的眼中有股陌生的光芒,像極了無奈和挫敗。她不想追究,但仍一口反對。「不要,我要找衛寇。」

他的眼光冷然一放,延伸到下巴。「你打什麼主意非要衛寇不可?好!我就叫他來。」他話一落,人已走出門外。

蘇映心不懂他為何忽冷忽熱,那態度和昨天她初遇衛寇一樣,也是起伏不定的情緒化表現,怎麼古代的男人全是這種教人捉模不定、無理可循的性格?她嘆了口氣,復而拾起剛才被丟在桌上的剪刀,發已去了一半,頂著這頭參差不齊更是不能見人。

慢著!這是古代,明朝的道德禮儀約束是歷朝中要求最嚴格的巔峰,即使崇禎尸骨早寒,改朝換代已至順治年間,他們對女人的態度就算改觀,也不可能放松到予取予求的地步,若她不顧一切剪了個「阿哥哥頭」或「赫本頭」出去,不被當做異教徒扛上火架燒死才怪。

一想到這里,她不禁遲疑了一下。

這麼吧!修短一點、整齊就好,既不至于特異獨行,也算改變了發型,就忍耐些吧!

衛寇被佟磊押著進來的時候,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

佟磊也是一怔,但他恢復得極快,快得將衛寇的表情盡收眼底。

衛寇驟然感到身旁兩道冷冽的眼光穿透他的五髒,趕忙收神攝魄,輕咳出聲。「素靚……呃……映心姑娘,你找在下我?」

她方才攬鏡自照,滿意自己的改裝,這小小澳變,鏡中人似乎有點像蘇映心了,總算稍微還她自己本來顏色。

她沖到他面前,嫣然一笑。「衛寇,我想找你,可是又不知道你住在哪個院落。對了,我還要謝謝你昨夜幫我備了火盆取暖,要不然我恐怕捱不到今天哩!還有啊!你去幫我跟佟家寨的主人打一聲招呼好不好,我想回家去了!」拉住他寬大的袖口,蘇映心嘰哩呱啦說著話,像關不緊的水龍頭般傾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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