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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美酒明日醉 第9頁

作者︰迷津

第3章(2)

白蘞只是屏息厲厲地凝視慘綠色的天空。

她要怎麼和輕然說。告訴他八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然後讓他受到更深的傷害和打擊?不,她絕對做不到。這麼長時間以來,她甚至是暗暗覺得慶幸的,雖然輕然越來越頻繁地發作,月圓的晚上從美麗溫和的人突然變成殘忍嗜血的魔鬼,她也是覺得慶幸的。至少,她還在他身邊,可以為他抵擋,為他化解,至少,輕然始終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過什麼事。如果他知道了——後果白蘞不敢想象,榮輕然那樣的人,他雖慵懶,散漫,喜歡惹是生非,甚至整天胡作非為,但他是那麼驕傲的人,那麼驕傲,始終覺得自己是美好的,帶著這樣的心情做開心的玉王爺。笑起來像仙子一樣的他,如果知道了真相,也許會發瘋。

除了第一次發作時被嚇到的書童,這麼多年知道真相的只有她一個人。她絕對不會讓他知道,絕對會在最後一刻前救回他的命。讓他永遠做無憂的玉王爺。

白蘞深吸一口氣,漸漸冷靜下來,肅聲問︰「你到底想怎樣?」

那聲音這才止了笑,輕柔地說︰「只是最近閑來無聊,想來看看當初的漂亮孩子生活得怎麼樣,不過看起來,還是很有趣。」

「有趣?」白蘞咬牙冷笑。

那聲音帶了漫不經心的笑意,「我本以為會很慘很慘,馬上就到時間了,他應該已經變成茹毛飲血的魔鬼,但是沒想到,居然和上次見面一樣干淨整齊。看來這些年小泵娘你煞費苦心呢。」

白蘞攥攥手,望著天空中的某一處,「放過他。無論什麼代價,只要我付得起。」

「白?」榮輕然的神情少有的嚴肅,他放開一直抓著她手臂的手,也抬頭看向慘綠的天空,聲音清亮,但一聲而出,竟天地震動,「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未來的主人,」那聲音說,「而你,很快就是我的。」

「住嘴!」白蘞勃然大怒,探手在腰間一抽,一條波光粼粼的軟劍靈蛇一般飛躥而出,劃過身前的瞬間她豎起左手面對劍刃,軟劍飛快劃過掌心,殷紅的血順著劍鋒淋灕而下,泛銀光的劍身忽然錚錚作響,紅光閃爍。

她舉劍遙遙一指,「你別以為我找不到你的破綻!」

那聲音頓了頓,忽然哈哈大笑,笑聲尖細刺耳,長久之下,讓人頭痛欲裂,「小泵娘,我竟沒看出,你是南冥教的傳人?!敝不得能以己身之血控制他發狂,不過最近三年他月月十五發作,便是月月傷你,你也快要忍受不住了吧。萬一哪天你一不小心被他殺了,豈不是得不償失?」他竟然溫聲勸慰起來。

榮輕然的表情已然像寒冰一般凝住,他不語,不動,但身旁的白蘞忽然就感覺到了他的反應,立刻咬唇去看,還是嚇了一跳,他面色冰封,整個人都像身處極寒的冰窖,但眼中火焰隱隱跳躍,竟像是每月十五狂性發作時的模樣,逼得人生生退開兩步,還在猶自發抖。

「輕然……」此時此刻,白蘞不敢伸手去踫。

榮輕然靜靜道︰「他在說什麼?」

「輕然……」白蘞痛苦地垂眸,輕聲說,「可以不問嗎?相信我好不好?」她懇求地抬頭去看他的臉,「讓我和他說。」

那怪異的聲音居然發出一聲嘆息,但嘆息里也帶著含義不明的笑意,「小泵娘,過不了多久他就是我的。你就算再救,也只能讓他短暫地保持原樣。至于今日我來,是因為有個家伙罵我太無情,我才千里迢迢跑來打算幫你滿足小小心願,這些年他待你如敵人,你不就是想回到感情好的過去嗎,我已經幫了你,現在他只記得你的好,你該感謝我。」

「感謝?!」白蘞大笑,手腕忽動,所有的怒意和恨意都化在劍上,猶在滴血的軟劍畫出紛亂繁復的圖形,慘綠色的天際頓時紅光閃爍,電閃雷鳴,天空像被撕裂開一道道血紅的傷口,整個虛浮的天地都在哀哀慘叫。

那聲音平穩如初︰「你舍不得他死?」

閃電一道道橫亙天空,炸出血色的光。

那聲音想了想,仿佛做出了極大的讓步,「既然滿足你的心願你不領情,那不如到時候你隨他一起死吧。」

白蘞唇角彎起一點弧度,一字一字道︰「你听清楚,我不管你有多大能耐,從現在起別再做夢了!我不會和他一起死,更不會讓他一個人去死!我和他,我們都會活下去!」她手腕猛地一擰,傷口未愈的左手抓住軟劍的劍身用力一折,劍頓時折成兩半,整把劍上濃郁的鮮血更多,甚至鼻尖能聞到淡淡的花香,白蘞咬唇一笑,忽然雙手一擲,兩半斷劍同時飛向忽紅忽綠的天空,直直釘入兩處陰雲中。

「撲撲」兩聲,天空像是被劃開兩道巨大的傷口。

一時間風雲變色。

比剛剛血色閃電更加駭人。

幾乎同一時間,身旁久久不語的榮輕然陡然發出一聲清嘯,聲音直破雲霄。白蘞雙手是血悚然看去,他紫色衣袍被狂風獵獵揚起,長發翻飛,雙眼赤紅,面目殘忍恐怖,竟是狂性發作時的樣子!

「輕然!」

那不男不女的聲音在雷聲和風聲中清晰傳來︰「小泵娘,你不要白費力氣,留著珍貴的鮮血維持他最後的清醒吧。只不過,夢醒之後,一切都和以前一樣,直到死以前,他都在恨你,恨你背叛了他。哈哈——」

「輕然!」白蘞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只是大力抱住身邊渾身冰冷的榮輕然,她緊緊摟著他,試圖溫暖他的血液,但他僵直而立,眼中火焰暴漲,一震雙臂將她硬生生揮出幾丈,白蘞摔倒後立刻站起來奔回他身邊,再次緊緊摟住他,死死不放手。

電閃雷鳴,大雨瓢潑。

白蘞全身濕透,一雙手臂仍然緊摟他不放。被狠狠揮開,她再次爬起來抱住,他雙手刺破她的衣服,鮮血淋灕,與雨水混在一起流下,她依然不放手。

「輕然……輕然……」白蘞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輕然。她把濕淋淋的頭埋在他的胸口,默默承受他越發致命的力量。

輕然,我們都不會死的。

輕然,我一定……會陪著你的。

慘白的強光閃過。

白蘞眼楮一痛,再睜開時,是條風和日麗的窄街。

榮輕然在她身前不遠,背靠著牆壁,雙眼緊閉,不知是清醒著還是昏迷。他衣著整齊,一根頭發都沒有亂,就像做了一場可怕的夢。噩夢醒來,只不過是虛驚一場。

白蘞連忙起身,但站起來時,她踉蹌了一下,即使如此,她也沒有低頭看看自己,如果看了,她一定不會就這樣跑過去。

「輕然,你還好嗎?」白蘞走過去,試探著問,她不知道現在的榮輕然到底是哪個榮輕然。

溫柔的風吹拂過來,帶著和煦的熱度。

白蘞卻頓時渾身一冷。

她這才低頭一看,赫然發現自己全身濕透,胸口衣衫破碎,鮮血尚溫,陡然看去,嚇得不輕。那是個虛幻的結界,既然輕然毫發無傷,為何她竟保持著在里面時最狼狽的樣子!她立刻站起來想要逃離。不能!不能讓他看到!

但這個時候,榮輕然已經慢慢睜開眼,眼光有些渙散,但很快,他的眼里閃出吃驚。

「白蘞?」他皺起眉,按了按太陽穴,似乎有些頭疼,「你是怎麼回事?誰傷了你?」

他果然……不記得了。

榮輕然見她不回答,徑自站起身,發現並沒有異常,又皺眉看了看白蘞,眉峰微微地跳,口氣中滿是不耐︰「你不是武功很高嗎?最近怎麼回事,先是昏倒在沙漠里,現在又傷成這樣站在我面前。」他轉過臉去,「是故意的嗎?沒有必要。」他向前踏出兩步,意欲離開,但不知為何又停下腳步,背對著她淡淡笑了一聲,「白蘞,你到底跟來干什麼。我是依照皇兄的旨意來和親,不是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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