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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太陽出來了 第9頁

作者︰白玉虹

「成熟懂事是一件好事,但是……」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她。「我猜,妳在學校沒什麼朋友吧?」憑直覺地說出口。曾經,他也是那樣的人。

她沒什麼表情,也沒響應,只是輕輕地垂下眼睫。

朋友啊……

她從不刻意隔離自己,只是自她懂事以來,她就是這個樣子了。習慣了獨來獨往,身邊多了個人便覺麻煩。一個人時,愛往哪走就往哪走,不必顧慮到別人的意願,不須等待,不須勉強自己配合。她是真正自由的,不像母親,應該很自由的她,卻像被綁在一處似,不敢走遠、不敢飛離,就為了一個男人。

因著情的牽絆,所以不自由!朋友之間的情亦如是,別人的期待畢竟與自己不同。

「妳有要好的朋友嗎?」他干脆直接地問,忽然想起那天在精品店前陪伴在她身邊的男孩。他,是朋友嗎?或者,更進一步,是她的男朋友?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即使微乎其微,他胸口竟莫名地有些悶澀,微快地。

「我可以不回答你這個問題吧。」她的聲音雖然輕柔,卻帶著冷淡的距離。

卓斐然覺得心口像被刺了一下,她大概覺得他問得太多了。

也是,今晚的他確實有些反常,竟學牧雲一樣做起好事來,這跟他的個性大相違背,他一向不管別人的閑事,卻偏偏對她有種放不下的經心。

接下來一路上,他沒再開口說話,只是專心地開著車,眉頭卻始終微凝著。

對于阮冬妮的身分,卓斐然其實已經了解得很清楚了。

她的母親阮芷芸是邵明遠的情婦之一,還是個小有名氣的繪本作家。據他所知,邵伯父除了正妻之外,還收了兩房小姨太,其余外面的女人多半是短暫的交往,但是阮芷芸例外,她是邵伯父豢養最久的女人,還為他生下了阮冬妮。

然,盡避如此,邵伯父的風流情事依然不斷,最新一任女伴即是「香柏」精品店的女主人。

邵家與卓家算是世交,兩家時有往來,要知道這些事並不困難,而且,邵伯父也從不遮掩隱瞞。雖然不苟同他私人的感情生活,但在商場上,他確實是一個值得學習的老前輩。

送阮冬妮母女回到居住的公寓大樓後,他二話不說地抱起仍昏昏沉沉的阮芷芸走進大樓里。

阮冬妮趕緊跟在他身旁,替他按下電梯。

一直到進入主臥室,將阮芷芸安置于床上後,正準備起身的卓斐然冷不提防地被扯住了手臂,跟著「哇」地一聲,一股腥臭的酸水猛然往他陶前傾吐。

見狀,他下意識地皺眉,卻沒推開昏沉不覺的肇事者。

阮冬妮驚愣了下,隨即奔進浴室取來一條毛巾,接過阮芷芸半仰的身體替她擦著臉頰。

稍作處理之後,她轉向卓斐然,難得地表露出內心的情緒,帶著深深的歉意一連迭聲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她無措地看著他一身的污穢狼狽,直覺地伸出手替他擦拭胸前的污漬。

只是,不管她再怎麼擦拭,那酸臭的味道與礙眼的黃漬依然去除不掉,她的眼神不自覺地露出幾許懊惱,還有著那麼一點稀有的慌張。

「別擦了。」靜靜看著她好一會,他握住她縴細的手腕阻止她的動作。這件事不應該由她來做,更不應該是她來面對、處理這樣糟糕的情況,真正應該感到抱歉的是她的母親,而不是她。

他相信這不是第一次她面對這樣爛醉的母親,那時候的她多大?現在的她也不過才十六歲呀!無法抑制地,他為她感到憐疼,也感到忿怒。

「我自己清理就行了,妳這里有沒有可以讓我替換的衣服?」

因為極力控制著情緒,他的聲音有點緊繃,臉部線條也顯得冷硬。今晚大概是他二十八年來的生命中最教他生氣發火的一次。

阮冬妮呆愣了一瞬,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沒忽略積聚在他眼底的忿怒,她以為他會發脾氣,可他沒有。換成是她,她不以為自己會有這麼好的修養,八成會皺著眉二話不說地轉身離開,沒有人會耐得住這麼倒霉的事,不是嗎?

「呃……我父親的衣服你應該穿得下。」稍稍回過神後,她趕緊走到衣櫥前翻出一件襯衫和長褲遞給他。「外面還有另外一套衛浴。」

接過衣物後,他看了床上的阮芷芸一眼。「妳不必招呼我,妳母親也需要妳幫她清理一番。」說完,他越過她走出房間。

床上的申吟聲很快地拉回她的注意力,她輕輕地、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開始每回母親喝醉後一貫的處理程序。

待阮冬妮忙完走出房間時,卓斐然已經一身清爽地等在客廳里,倚著壁櫥站立著。

她走近他,心里覺得很過意不去,半垂著眼思索著該怎麼跟他道歉及道謝。

「呃……那個,先生……」她的雙手不自覺地互絞著,眼楮盯著他赤果的大腳掌和露出一小截的腳陘,長褲顯然短了些。

「我叫卓斐然,和妳父親很熟,妳可以叫我一聲卓大哥。」他在她猶豫著不知該說什麼時開口道,然後自皮夾里掏出一張名片遞至她眼前。「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機號碼,下次再發生這種事情可以打電話給我,妳一個女孩子深夜出門太危險了。」

對于自己難得的好心,他已經不想去深究原因。

是不舍,也是心疼吧。與她也算有那麼一丁點關系,她還小,不該承受這些,而他無法不管她。

她只抬眼看了一下,並沒接過名片。「我想……不必了,謝謝你的好意。」淡淡地笑了笑。

卓斐然忍不住皺眉,氣惱地伸手抓住她的小手,堅決地將名片放在她手心里,沉聲道︰「不管妳再怎麼早熟,妳畢竟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女孩,開口請人幫助沒什麼大不了,不要逞強!」

阮冬妮注意到了他隱隱散發的怒意,微愣地抬起臉瞅著他。他很高,她得仰著臉看他,近距離之下,他的臉龐是那麼地剛硬沉著且嚴肅,鏡片下的眼瞳是兩潭固執深黝的黑洞。

隨即,她微微惱怒起來,慣常沒有表情的臉興起了一絲叛逆,她昂著臉,圓瞠著眸與他對視。

「我沒有逞強!」

她討厭他一再地提及她的年紀,十六歲又怎麼樣?她可以照顧自己、照顧母親,也一直做得很好。而他不過是一個陌生人,憑什麼管她那麼多!

一絲驚訝閃過卓斐然眼瞳,他微微挑高一眉瞅著她,沒想到自己竟能激起她的情緒。她靜默倔強的表情為她白皙美麗的臉龐添了些許生氣,不再顯得那麼漠然飄忽。

見他沒有松手的意思,她開始掙動了起來,想甩月兌他箝住她手腕的大掌,卻怎麼也甩不開。

「你放手!」聲音不若往常那麼平穩。

他的眼眸緊鎖著她,非但沒有放開,還忽然一把將她拉向前。

「要我放手可以。」他的聲音不自覺和緩下來。「但妳得答應我收下這張名片,留著它對妳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必要時,總用得上。」他幾乎是勸著她了,語調和神態卻不自在地帶著一絲緊繃。他不懂得如何哄一個小女孩听話。

阮冬妮微微怔了下,他的眼神仍然固執地盯住她,卻少了方才的霸氣和專斷,令她不自覺地服從,呆呆地任他執起她的手,將名片重新擱回她手上,然後緩緩地以自己的大掌包覆住她的手,讓名片牢牢地貼握在她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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