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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絲相扣 第14頁

作者︰北方

身前不遠處便是足以融鐵鑄劍的駭人青炙,方才是炙熱難當,現在他卻由體內感到陣陣的惡寒竄出,如置冰窖,忽冷忽熱的感覺交相夾攻,他幾乎都快虛月兌。

冷汗穿過微蹙的劍眉,滴上緊閉的眼睫,他滿身都是汗珠。盤坐在蒲團上的軀體正跟體內兩種完全不同的洶涌毒性抗衡。

毖婦掌之毒可以壓制七里斷魂香無法排出的余毒,但兩毒相抗之時他必須不斷運氣護住心脈,極為耗力。一個月循環一次。

好不容易凝聚氣息,把毒性暫壓丹田。張開眼,一陣熟悉的暈眩襲來,左封遲靜待那輕微的不適過去。

良久,吁出口氣,松弛了心神。這才隱約听到鐵制厚門外傳來的撞擊與高喊聲︰

「可惡!左封遲!你再不出來,我就要踹破這扇鐵門了!听見沒有?!你是昏倒在里面了嗎?」頓了下,清脆的聲音加入小小疑惑︰「小元,他是不是真餓暈在里頭了,才會完全沒反應?以前我喊一個時辰他就嫌吵,現在三個時辰過去了還不肯出來。難道他失足栽進火爐子里了?」

這小丫頭在咒他呢。

黑眸重新聚起精神。取起幾上粗布,隨意在赤果上身擦拭,套上進丹房後都會月兌下的外衫,他開門而去。

才一推開門,整個室內的炙風席卷而出,撲上小臉,極為怕熱的人立刻往後跳了一步,哇哇大叫︰

「好熱!這空氣好燙。你待在里面那麼久,不怕悶死嗎?」

「不是說了七天不許吵我,又有什麼事了?」

「什麼七天?你在里面已經待了快半個月了!」她氣跳跳地說︰「我從小門送進去的飯菜,你已經四天沒動了!這兩天居然連水也不喝……我以為你死了,我還以為你死了!」

話雖說得極為無禮,她驚惶焦急的語氣卻是真情流露,像在恐懼失去什麼。黑眸閃過一抹深思。緩緩邁開步伐,他淡淡道︰

「人生雖有意外,但一個人要死卻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高挑的身影徐徐往主屋踱去,身後的人兒亦步亦趨,在後頭又跟了只半人高的黑猴,形成由高至矮的詭異隊形。

耳听身後異常的沉默,左封遲猜出她心結。

他直接道︰「侯兒,你听好了,我沒有仇家,不會平白無故過世的。你不用擔心。」感覺衣袍立刻被人抓住,他緩緩回首。望入一張平日從不知愁的小臉,神情閃著些許不安。

「真的嗎?」長睫眨了眨。

每當她試圖忍耐什麼時,總是眨眼。左封遲自然知道她的習慣。

「真的。」黑眸變得更深沉,淡淡加了一句︰「我何時騙過你?」

「……沒有。」

看她微微松了口氣的模樣,碩長的人又自往前進,衣擺依舊被緊揪著。他像突然想起什麼,唇角出現莫測高深的淺淺笑痕。

三個身影就這麼依著高矮順序,踏著夜色,魚貫回到主屋。

才進屋檐,就听低低單薄的男性嗓音涼涼送出︰「侯兒,你有沒有注意到……你是用什麼抓住我衣擺的?」

「啊?」她不解地抬頭。大眼看著目光含笑的他,再看看身後黑猴,最後,她看見自己捉住他衣袍的那只手。

瞬間,主屋內外都沉寂下來--

四周安靜得連窗外落葉飄下的聲音都清晰可聞,然後,木屋內爆出一聲撼天動地的扼腕長嘯︰

「你又騙我用手,害我破戒!」啊--這個可惡透頂的壞家伙!

「欸。」涼涼的語氣。「自己沒記性,別怪人哪。」

「這是什麼?」好奇的聲音。

「珠花、發釵跟脂粉。」低涼的男子嗓聲不疾不徐道。

「能吃嗎?」直接塞進嘴巴。

「給我放下!吐出來。」冷靜的聲音微微提高音量。

小嘴扁了起來。「你今天不是下山去了?」

「我是下山去了……告訴過你珠花不能吃了,若不想拉肚子的話,把藏到背後的紅粉胭脂也一並交出。」修長的大手伸到還不放棄在咀嚼著的小嘴前,低喝︰「吐出來!」

她不甘願地吐出沒有滋味的白色珠子,左封遲把它擺進一旁的水碗中。

「糖呢?每次進城都會帶回來的糕點跟細環餅呢?」她追問。

「你這一陣子吃我做的甜食還不夠多嗎?」

「那不一樣啊--」提高了聲量,卻沒有後續,因為她看見左封遲取出針來,在火上慢慢烤著,那動作輕易嚇阻了她肚里的抱怨。

「你做什麼?」靈動的大眼霎時充滿警戒。

左封遲並不作答,只是從包袱里拿出淺綠春衫羅裙,質地柔軟舒服,跟她以前樣式簡單的粗布衣衫全然不同。

「過來試穿新衣。」他低首凝視手上柔衫,望也沒望她一眼。

「為什麼這次的衣裳跟以前不同?」她好奇走近,注意力全被那罕見的漂亮布料吸引。

冷不防左耳突然一痛。「哎喲!你干嘛拿針扎我?我就知道你有詭計……噢!」驀地右耳又是一痛!氣得她原地高跳起來。「我又沒做錯事,你干嘛一直拿針戳我?!」

他握住她細腕,不讓氣呼呼的她逃遠,更不讓她去踫已穿上珍珠耳環的雙耳。看了她身上簡便裝束,他把柔軟布料遞過。

「這是穿了可以跳得更高的衣裳。輕飄飄的,絕不妨礙行動。」他面不改色地道。

「真的?」充滿狐疑。

雖然他最近對她異常的好,幾乎餐餐吃香喝辣,今天又買了一堆東西給她,可是她還是非常懷疑--怎會有衣服能讓人跳得更高?她也許天真了點,但可不是笨蛋。

「真的。」看來正氣凜然的人,眼楮眨都不眨。「你換上就知道了。」

遲疑了下,她終於接過那柔得像水的衣裳。反正試穿一下也不會怎樣。她把衣服放在桌上,小手便去拉自己腰帶--

「要換衣服,到房里換去。」他提醒就要在這里更衣的人。

小時她喜歡打赤膊泅水,因深山中根本不會有其他人,他也任由她去。直到如今,也許是長年只有他倆相處的關系,他一直把她當個孩子看待,她也才會沒有半分女孩家該有的自覺。但已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還要去房里換,這麼麻煩。」

小小抱怨一聲,靈活縴影掀廉進房,才一下子,傳來疑惑聲︰「咦?」彷佛發現衣中有什麼奇怪的事物。

聞聲,坐在椅上的人眼皮跳動了下。

然後,屋內又恢復一片安靜。在這幽靜的山之巔,以他的耳力甚至可以听見幾丈遠的溪澗流水聲。

「好了!」換好衣服的人很快地掀廉跳出。展示初春新裝,滿室都是她淺綠縴影,綴以淡淡粉紅。

「你--」左封遲才抬起眸,狹長的黑眼猛眨兩下,像是被什麼東西扎到。迅速垂眸,淡淡心驚,輕蹙起眉,他低聲道︰「……你穿錯了。」

「穿錯了?」小臉上兩道眉毛高高揚起,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小手拉了拉系在腰上的粉紅色--一件短小得可疑的布料。

「你說的是這件吧,它應該綁在頭上嗎?」是頭巾?

「不,那該是要穿在里頭的。」仍是垂眸。

「里頭?」鳳芸侯好不疑惑。她從沒見過這種東西,是以前櫥櫃里沒有的。「這是下裳?」她猜。

「不,那是……」左封遲略微苦惱地閉了閉眼。原以為買衣的過程已是艱難,沒料到眼前的才是難關。他根本一開始就該直接帶她進城才對,如今,說什麼都來不及了。抹了抹臉,他平板著聲音道︰「那是貼身衣物,綁在胸前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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