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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失憶備忘錄 第21頁

作者︰碧洛

☆☆☆

夜幕低垂,窗外晶亮的星子在黑絨布似的夜空中閃爍。

她也有一顆星星,是阿塵給的,就掛在她右手中指上。詩奕站在窗前高舉右手,讓她手上的星星和窗外的星光爭輝。她知道當這顆星星套在她手上時,她就是阿塵的老婆了,就像大嫂和二嫂手上也有大哥和二哥給的星星。

可是……詩奕眨眨眼,垂下右手,認真地打量著手中璀燦美麗的鑽石。阿塵給她的星星和大哥、二哥給嫂子們的不一樣嗎?她總覺得她和阿塵之間和兄嫂之間有些不同,卻又說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同。

墨上塵頂著一頭濕發走出浴室,水滴沿著黑發淌下,一滴接著一滴落在他光果的胸膛上。

詩奕回神望見他又頂著濕頭發出來,小嘴一抿搖了搖頭,抓起毛巾走向他,往他濕發上一蓋,拉著他在床邊坐下,自個兒則半跪在他身後,一面替他擦干頭發,一面叨念著︰「阿塵,你不可以沒把頭發擦干就出來,頭會痛痛。」

「我又忘了。」墨上塵無辜地說,閉眼享受著她輕柔的動作,唇邊噙著一抹得逞的竊笑。

「你是故意的。」她柔聲輕斥,沒忽略他臉上滿意的笑容。

「是嗎?」他皮皮的聳聳肩,不承認也不否認。

「對——」詩奕側過身,故意對著他將小臉拉得老長。

他含笑輕擰她小巧的鼻頭,「你這模樣真丑。」

她朝他皺皺小鼻子,縮回身子,把微濕的毛巾放下,改拿起吹風機替他吹干頭發。

在吹風機轟隆隆的聲音,墨上塵突然揚聲問︰「听阿懇說可蝶今天來家里。她跟你說了什麼?」

「沒有。」詩奕輕柔地撥動著他的黑發。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她剛來的時候有點凶,可是後來就很有禮貌了。我倒柳橙汁給她喝時,她還跟我說謝謝呢!」

墨上塵拱起右眉,這倒不太尋常。可蝶向來驕縱慣了,尤其那張利嘴更是不管有理沒理都不饒人,要從她嘴里听到「謝謝」這兩個字實在不太可能。不過他倒不奇怪墨家那群人會叫她來當開路先鋒,畢竟在所有和墨家有血緣關系的親戚當中,他唯一比較能忍受的只有年紀最小的可蝶。自從五年前,他意外從不良少年手中救出當時年僅十五歲卻牙尖舌利得讓人想扁之而後快的可蝶後,她就這麼纏上她不被家族所接受的表哥。

「阿塵,我覺得她很可憐。」

「為什麼?」墨上塵詫然。

「她只有一個人。」詩奕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才又繼續。

「嗯。」其實這也是這些年來他能夠容忍她的原因。可蝶有一疊很難刷爆的金卡和一房間的香奈兒和古馳,卻沒有一個真正關心她的家人。

詩奕撥了撥他的黑發,確定已經全干了之後,關掉吹風機,小巧的下巴擱在他頸窩處,在他耳畔輕問︰「我想明天找她來家里吃晚餐,可以嗎?」

「你決定就可以了。」墨上塵伸手輕撫她柔女敕的面頰。

有時候他會懷疑詩奕的心理年齡真的只有六歲嗎?她有一顆極其敏銳的心,總能夠一眼看穿他人心上最脆弱的部位,以她獨特的方式給予安慰。但有時候,她又天真得像個不懂事的小孩,老是做出一些讓他啼笑皆非的事。就像昨天,她又買了「一道彩虹」給他。阿懇一看到那七色睡褲一字排開,笑得趴在地上打滾,不過當他看見詩奕買給他的七色螢光內褲就笑不出來了。詩奕還特地把客廳的燈關掉,喜孜孜地跟他保證就算停電也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他的內褲。只要一想到阿懇欲哭無淚地點頭承諾會穿上,他就覺得身上這件大紅色睡褲沒什麼不好的。

「阿塵,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阿懇換上你買給他的新內褲一定很有趣,一定像極了……」

「熒火蟲。」詩奕彎著笑眼,接口道。

墨上塵驚訝地回頭望著她,卻更驚訝地發現她眼中閃著惡作劇的光芒。「你是故意的?」

她無辜地煽動兩扇濃密的長睫毛,嘟起小嘴。「誰教他老是笑你?我覺得你穿紅色睡褲很好看啊!」

他怔了一下,而後摟著她雙雙倒向床,笑道︰「老天,你真是個寶貝。」

詩奕側臉枕著他寬闊的胸膛,甜甜地一笑,「詩奕要當阿塵的寶貝。」

對,任何人也搶不走的寶貝!墨上塵想起那群虎視眈眈的墨家人,臉色不禁一沉。他絕對不會讓那群家伙利用他的詩奕去向俞家挖錢。

「詩奕,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已經有些睡意的詩奕強睜開困盹的睡眼望著他,「什麼事?」

「這幾天可能會有人來看你。」

「為什為要來看我?」

「他會自稱是我的父親,說你是他的兒媳婦。」墨上塵想起那個男人和他有幾分相似的臉龐,暗暗一咬牙。

她不解地望著他陰郁的臉色,「他不是嗎?」

「身份證上是。」血緣上也是,但他將他們母子一腳踹開時卻是那麼不留情面。

詩奕更醒了幾分,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受傷的眼神半晌,將小手貼在他心口上。「阿塵,你放心,我會保護你,那些人再也不能傷害你。」

墨上塵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麼對他說。這該是他對她說的台詞,卻怪異地由她口中說出,而更怪異的是,他竟因為這稍嫌滑稽的保證而動容。他向來都是保護人的一方,即便他還只是個小男孩,他也吃力揮動著小拳頭將他母親納入他的保護下。而今,如此縴細脆弱的詩奕卻用小手護衛著他的心,誓言保護他不受任何人的傷害。

老天!他多麼愛他懷中的這個小女人呀!他該如何才能回報她更多的愛?感動充滿他胸臆,收緊的喉頭發不出半點聲音,他只能用擁抱表達自己對她滿滿的愛。

突然之間,一股渴望與她更親密的來得又急又猛,染黑了他的黑眸。

不行!她不會懂的!他會傷了她!他倉皇地離開床鋪,沖進浴室,將門用力關上。

「阿塵?!」詩奕愕然望著他著火似地沖入浴室,完全無法理解他的舉動。

不一會兒,浴室傳出嘩啦啦的水聲。

詩奕指尖輕觸右手中指上的鑽石戒指。她還是不知道他們之間和正常的夫婦之間少了什麼,可是她確定不論是她大哥或是她二哥都不會一個晚上洗兩次澡。

或許她也該再洗一次澡,她覺得身體好熱,皮膚好燙,有股奇怪的感覺在她體內流竄,渴望著一些她不明白的東西。

那是什麼?沒有人教過她,每個人都相倍她只有六歲。六歲的小女孩不需要懂太多事情,她只要乖乖的,表現得有禮貌,對著早就看膩的卡通節目呵呵傻笑。她不用懂太多,因為沒有人會強迫她懂,可是這一刻她好氣她為什麼不懂,她想知道他為什麼會沖進浴室沖澡,她想知道她為什麼覺得又熱又燙,她想知道她現在身體里渴望的東西是什麼。但是不會有人告訴她的,如果她永遠只有六歲……

☆☆☆

當墨懇第一百次在廚房中唆唆地叨念著「我為什麼要煮晚餐給費可蝶那個潑婦吃」時,詩奕終于確定她再也受不了了。

然而在她有任何反應之前,墨上塵已經搶先一步沖進廚房,用著極度忍耐的語氣給墨懇兩個選擇。

「你煮或者我煮?你煮的話,就給我安靜地煮;我煮的話,給你十分鐘去巷口的藥局買胃腸藥,然後桌上吃剩的全歸你負責。」

墨懇听到第二個選擇時,臉色發白地用力吞咽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墨上塵煮給他吃的第一餐也是最後一餐,那機油般的滋味與色澤令人永生難忘,當然,吃完後月復痛如絞、半夜掛急診的經驗也令人銘記在心。從那一天起,曾在中國餐館打過零工的墨懇就堅持以後由他掌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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