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了海關,湘雲走出機場,亮晃晃的陽光灑落她一身。她抬起頭,閉上眼深深吸入異鄉的空氣,但不一會兒便睜開眼,有些茫然地看著蔚藍如洗的晴空。
為什麼她感受不到一絲自由的氣息?喉頭仿佛被什麼東西梗住,有些呼吸不了,淚水在此刻再也克制不了地溢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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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總裁,這邊請。」負責接機的法國分公司代表,領著子城走向在機場外等候許久的黑色長型禮車。
子城微微點了下頭,正要坐入車中,目光卻不經意望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出機場大門,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坐入車內。
「副總栽,關于您這次視察的行程,我先簡單地向您報告一下……」法國分公司代表一坐上車便向他介紹排定的行程。
他說了什麼子城完全沒印象,紊亂的思緒中盤旋著無數個交疊的影像,不斷在他腦中重復上演著她的每個動作。
「副總裁有其他的指示嗎?」
想見她!這個念頭強烈得讓他腦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念頭,幾乎要蓋過所有的理智。子城的眸光轉深,努力想克制住見她的念頭。
「副總裁……」
「停車!」于城突然喝道。滿溢的思念怎麼抵擋得住!
司機猛地踩下煞車,車尚未停妥,子城已經沖下車,轉身向機場方向跑去,留下接機的高級主管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子城狂奔的腳步不敢稍遲,生怕一遲便會再次失去她的身影。但來到機場外時,擁擠的人潮中卻追尋不著伊人的身影,他轉而奔向另一條街道,終于遠遠看到她正要搭上計程車。
「女圭女圭!」子城放聲叫道,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她這樣離開。
湘雲詫異地回過頭,對上子城的黑眸。幻覺吧!她眨眨眼,無法相信眼前的他是真實存在,但他正一步步向她走近,濃重的喘息聲听來如此真實。
子城重重踹息著,汗水從額際涔涔淌下,激狂的心跳仿佛要躍出心口,但他的眼眸仍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你又紅了眼,不是說過要留個笑臉給我。」他望著她微紅的眼眶,溫柔的語氣一如從前。
湘雲傻了,怔怔站在原地,完全無法移動,也無法思考。
「你要我怎麼能看你,卻忍著不將你擁入懷中?」繃緊的聲音透著抑止不住的思念。他不是不願看她,而是不能看她。他生怕只要一眼,自己就再也抑不下滿腔的思念,會伸手緊緊擁住她,要她再也別離開他。
湘雲頃刻間明白他的想法與心情。她怎麼會傻得以為他會埋怨她?如果他會怨她,當初就會要她留下來別走。
「我來法國有七個會要開,兩張合約要簽,你知道我總是很忙,也撥不出時間陪你去自由島。但今天,」子城大步向前,用力將她擁入懷中。「容我再放肆一次。」
湘雲愣了一下,垂落身側的雙手遲疑了幾秒鐘,也緊緊環上他的腰,小臉依戀地埋入他寬闊的胸膛,用力汲取他熟悉而溫柔的味道。
就讓他們都再放肆一回吧!浪漫的法國不適合相愛的人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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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下午,他們走過宏偉壯麗的凱旋門,坐在文菲爾鐵塔下共享一支霜淇淋,站在「蒙娜麗莎的微笑」前研究她到底是男是女,最後兩個人優閑地躺在公園的草地上看日落,不在乎一個穿著名家設計的空姐制服,另一個則穿著價值不菲的亞曼尼西裝。
短暫的相聚在時間分秒流逝中,已接近尾聲,但誰也舍不得先道再見。
湘雲翻了個身,下巴頂著子城的胸膛,半伏在他身上,撒嬌道︰「子城,我餓了。」
「哪,看你喜歡吃哪個部位,隨便你挑。」子城慷慨地供獻出自己。
她戲謔地輕嚙他的頸子一口,最後將臉埋入他的肩窩,像貓兒般細細磨蹭,心中的不舍一點一滴地緩緩流露出。
多想對他說︰我們一起走吧!她當空姐,他可以當機長,兩個人一起飛往全世界各個國度,等老得飛不動了,就定居在自由島上,像那對荷蘭籍的老夫婦一樣,早上可以坐在小木屋前看日出,黃昏就手牽著手到海邊看日落,輕松愜意地過完這一輩子。但她也明白說了只是讓他更掙扎、更不好過。
子城抬起手環抱住她縴細的身子,久久不發一語。
火紅的太陽終于整個沉入地平線,天黑後的公園開始有些涼意。
他輕拍她的背,柔聲問︰「冷不冷?」
「不冷。」她語音含糊的回道,還賴在他身上不想起來,也不想道再見。她知道自己有些傻氣,無論如何他還是有會要開,有事要忙,時間不可能在這一刻凍結,他也不可能跟她走,但她還是想再多留一下下就好,不用太多,一下下就好。
「我們該走了,你不是餓了。」
湘雲想假裝沒听到,但還是坐起身。她知道自己是貪心的,不論再多留多久的時間,她永遠都嫌不夠,永遠想要再多等一下下。
子城站起身,跟著拉她起來,替她拍去黏附在衣服上的草屑。
「不知道今晚會不會有月亮?如果有,我們還可以一起在月光下漫步。」她低垂螓首,緊緊握住子城的手,舍不得放開。
「我想應該有,不然巴黎的清晨也很適合散步。」
湘雲抬眼看他,唇擾浮現了然的淺笑,點頭附和道︰「對,巴黎的清晨也很適合散步。」
吃過簡單的晚餐後,兩人手牽著手漫步在巴黎的街道上。到底有沒有月亮,其實沒有人責的在意,只是這麼安靜地走著,也覺得滿足。
華燈點上,又熄滅,漆黑的夜色電漸漸變淡,巴黎的街頭蒙上一層薄霧,街景看來仿佛是畫,有些不真功。
走了一夜,湘雲忍不住掩嘴打了個呵欠。
「累了?」
她搖搖頭,「不累。」她不是逞強,只是不想就這麼停下來,總想再多看他幾眼,再陪他多走一段路。
「歇一會兒吧!」子城笑眯起黑眸,「我累了。」
兩人行街邊的椅子坐下。經過長途的飛行,又走了一夜,也是真的累了,湘雲不一會兒就靠著子城沉沉睡去。
倒是喊累的子城未曾合眼,怔怔凝望著她甜美的睡臉,牢牢刻印在心中,以便在未來每—個沒有她的日子反覆想起。
天色漸亮,寂靜的街頭又開始熱鬧起來。騎著單車送早報的孩子和早起運動的人們稀稀落落地出現在街上,交織成一幕和諧的早晨景象,忽然傳來一聲咒罵,稍稍破壞了這份和諧。
湘雲被那聲咒罵吵醒,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抬頭著子城,「發生了什麼事?」
「不曉得。」子城聳了聳肩。
一連串流利的法語咒罵聲由遠方慢慢向他們接近,兩人定楮一看,只見一個身著運動服的褐發男子以相當奇怪的姿勢走過街邊,慢跑鞋上則粘著一坨……
湘雲忍俊不住,伏在子城膝上咯咯笑個不停,但笑著笑著,心頭卻感傷起來。
「你得回去了。」她仍然伏在他膝上,微弱的聲音听起來好模糊。
子城應了聲,溫柔地梳理著她披散在背上的長發。
「我總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離別的場面。」
「記得留個笑臉給我。」
湘雲低笑了幾聲,但空洞的笑聲听來隔外傷感。「我盡量,可是你真的不能勉強。我一想到要離開你,我就笑不出來。可笑的是,其實我可以不走的,我可以留下來陪你,但我一樣做不到。自由和你,我分不出來哪一個比較重要。」
「說個笑話給你听。」子城忽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