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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同攜手 第2頁

作者︰阿蠻

雹毅眨了一下眼才答道︰「軍人吧!」

「什麼樣的軍人?」

「這……打仗的吧!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爹爹從沒主動跟孩兒提起過,問城中耆老們,他們又都不願多談,所以我實在也不知道爹爹以往干過什麼好事。」

「好事可多著呢!」耿豪臉上有一種驕傲的表情,向不知愁滋味的佷兒娓娓道來。

「你爹是本朝的開國大將,戰功彪炳,年少時還曾追隨過前唐的赤膽英雄『晉王爺』,在『晉王爺』麾下服過役。」

「季叔,您口中的『晉王爺』莫非就是說書先生口中那位傾畢生之力,討伐過黃巢與朱溫的武皇帝——李克用?」

「正是。你爹當年與『晉王爺』可是一同出生入死地追討過朱溫的,後來『晉王爺』壯志未酬身先死,將討伐朱溫的遺願交付給他的親生兒子李存勖。」

「李存勖?季叔,您說的這人莫非就是我朝的開國皇帝?」

「沒錯。」

「佷兒對他有印象呢!」因為五年前他駕崩的消息傳到幽州時,耿毅也有十歲大了,能將事情牢記在心。

「你爹念在『晉王爺』的遺命未完成,也就傾全力幫著李存勖穩住人心。李存勖不愧為將門虎子,真的排除萬難,從朱溫手中取回了天下,不僅如此,還大勝契丹人過。」

「啊!這一段事我也听說過了。說書先生說到英明的李存勖是如何殺狗賊時,我們皆一致鼓掌叫好,可是每每到此,就沒下文了。真格兒的殺風景!」

「那是因為李存勖的確英明個屁!」耿毅說到此處,也顧不得犯下大諱,不以為然地往地上重啐了一口痰。

做佷兒的見狀,不由得觀察起叔叔了。

「唉!你爹本以為李存勖是個當皇帝的材料,會有一番作為,可以建立起社會秩序,以延續大唐的天祚。誰知這個將門虎于作戰時一馬當先,神勇得不得了,可是,當他做了皇帝後,卻天真地以為萬事太平了,放著『晉王爺』要他討伐契丹賊王耶律阿保機的遺願不顧,終日沉迷逸樂、吟詩作戲,搶盡天下的民女……」耿豪說到這里突然住了嘴,快速打量佷兒一眼。

雹毅听得正起勁,催促道︰「小叔別停,繼續說。」

「可這樣還不夠,他竟把歪主意打到曾為他效命的官員將領的妻女身上!」

雹毅听了叔叔的話,這才了解為何說書先生講到李存勖得天下後,再也說不下去的原因了,因為他把皇帝當壞了,搞得眾叛親離、怨聲四起的,也就沒什麼值得說的地方。

雹豪繼續數落李存勖當上皇帝後昏庸的惡行。

「他專門寵信一些伶、太監及小人,任他們去污辱開國元勛與功臣,這也就罷了,竟然還冤殺昔日的戰友,搞得朝中人人自危。心灰意冷的人眼見『復唐』無望後,不得不掛冠求去,而你爹就是其中一位戰功卓著卻倒楣的大將軍。」

「原來爹還有這麼一段英雄往事!可他老人家從不在孩兒面前透露過半句。」

「你爹為人正直如弦箭,後悔替李存勖打過天下,也就羞於提起這事。不過,也還好你爹在你娘辭世後,及早請調回老家戍守邊關,避開了宮中的禍患。」

「後來呢?」

「李存勖當了四年皇帝,弄得朝綱混亂,路上多死殍不打緊,甚至還傳出互易妻與子而食的慘劇。民怨沸騰之下,有人忍不住,就在晉陽擁戴了當今聖上稱帝了。而我,就是其中的一位小兵。」

雹毅眼瞬也不瞬地凝視豪叔,對他親口道出的事並不感到訝異。「我听人提過,豪叔多年前有一位心上人,但在萬般無奈下被召進宮里……」

「那是陳年舊事了,不堪一提。」耿豪對佷兒苦笑幾聲。

雹毅听到這里,忍不住瞄了叔叔一眼,「當今聖上英明嗎?」

雹豪朗笑出聲,「乖佷,我是當今聖上欽點的『直御指揮使』,說聖上不英明,那不是同時否決了我自己嗎?」

雹毅自問自答地說︰「爹爹大概也是認為當今聖上英明吧!要不,不會同意我入京的。」

雹豪听了佷兒的話,也只是呵呵地笑了兩聲,沒多說什麼。

雹毅卻不由得繼續探索,「可我就不懂,這些年朝廷送來幾份詔問帖,要爹入朝做太師。為什麼爹從不應允呢?」

雹豪是知道原因的,但是佷兒涉世不深,有關政治敏感的話說得太坦白,不但會害了大哥,也會牽連到無辜的孩子。

雹豪於是謹慎地說了耿毅該知道的事。「你爹經歷過大風大浪,已不再眷戀功名與厚祿,他只想回幽州老家為地方父老們盡點心力,做一個清廉愛民的百姓官。」

「絢爛歸於平淡」的觀念在年輕的耿毅心中是遙遠的,因為他的男兒大志根本從未被啟發出來過。

「唉!總之,你爹身經百戰後,守城懂得戰略,讓契丹人南下打劫時嘗不到甜頭,這樣幾次後,契丹人便知趣地繞過了咱們上谷這地方,鄉親們算得到了一個喘息的機會。」

雹豪對佷兒道出的只是一部分,另一個真實面卻是——

雹毅的父親——耿玠,雖然不滿意李存勖的作為,但對當今聖上李嗣源趁火打劫的方式取得帝位也非常有意見,他因此不願入朝參拜皇帝,也遲遲不讓寶貝兒子入京。

但是,在當朝皇帝麾下賣命的弟弟耿豪卻抱持了不同的看法,甚至和年歲大他兩旬的長兄爭論。

「大哥有以往在朝建立的威望支撐著,才能與聖上這般井水不犯河水的行事。但是毅兒大了,你得替他想想,讓他見一些世面,總不能老是派他去幫老農奴犁田、打麥,對著一大鍋的羊毛胡攪亂拌的!依我看,要耗去一個健兒的大志,莫過在農稼上。」

「我這是要他體恤長者,培養他的憐憫與助人之心,怎會耗去大志呢?」耿玠當時理直氣壯地駁斥弟弟的話,卻因為弟弟將目光轉到自己身後而停口。

雹豪快快不樂地問著哥哥,「那眼下這一幕你怎麼解釋呢?」

雹玠隨著弟弟的視線轉了身,這才看到自己十五歲大的兒子正支使一票八、九來歲的小男童,在城外黃土隴坡上,撒網捕捉雲雀,嚇!儼然就是一個孩子王!

也就在那一刻,耿玠勉強接受弟弟的建議,讓兒子赴京了。

並且囑托了弟弟一句,「進京以後,找個時間帶這孩子到他娘的墳前叩個頭吧!」

所以對耿毅而言,走洛陽這一趟純粹是去跟娘磕頭、說話的,去去即回。

做父親的人卻似乎想得更遠了。

雹玠不但親自上牧場,挑了一匹健馬牽給兒子,甚至大費周章地請專人打造一把適合兒子氣道與臂力的長弓。

這還不打緊,他竟然解下自己腰間永不離身的小玉笛交給兒子,「這是你娘留下來的遺物,我現在把它交給你了。」

「爹,孩兒不過離家個把月,實在不需要這些行頭。」

做爹的人平日的權威已減,口中竟有幾絲勸誘。「你帶著就是了。」說完,對兒子揮了揮長袖,算是告別。

就這樣,耿毅暫別了年過半百卻依然雄偉壯碩的父親,上京了。

行程第三天,耿毅在叔叔的建議下,換上防御裝備。

雹毅順從地照做,眼底卻堆滿了疑問。「為什麼要換裝呢?」

雹豪簡要地說︰「接下來要經過的地方治安不是挺好,得防範一下。」

正如叔叔所說的,他們接下來所經過的幾個小城與村落,隱藏著蕭條的氣息,居民也都帶著敵意與挑釁的姿態,盯著他們叔佷倆騎馬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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