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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夢想留給心 第24頁

作者︰阿蠻

唐震天課業吃重,即使有心,也無力去改變于敏容與杰生的生活模式,只能遂其所願。唯一該做的,是提醒自己——

★他與旁人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敏容自覺幸福就好。★

自從母親把父親的大名報出來後,唐震天也不是完全的無動于衷,他打電話回台灣與城哥報告過突然多出一對雙親的事,因為事出突然,難斷他們的出現是福是禍。

城哥沒給他出主意,只輕描淡寫地跟他問了雙親的資料後,承諾會找人調查清楚。

他將部分論文依時遞給教授後,離聖誕節也不遠了。

宿舍外刮著五太湖吹來的寒風,雪花紛飛扯弄,揚塞整片校園,平直切來的豆雪打得眼鼻耳朵直叫疼。

地上積雪高過足踝,路已不是路,放眼望去一片銀白茫然,可感受不出聖誕卡上晶瑩剔透的溫馨,他只知道自己冷得全身打哆嗦,吐氣成霰,還以為自己神游北極圈去了。

唐震天受夠了北國這樣冰天雪窖式的折騰,忽地靈機一動,遂奮發圖強地裹上一件大衣出門。

一個小時之後,他傴傴而行地從中國超市搬了一大箱的泡面回宿舍,將大衣一月兌,「津秋牌」棉衫和運動褲一現,往床上一躍,打算窩在被里睡他三天好補眠,偶爾閉眼冥想敏容的儷影慰寂寥。

怎知好夢難圓,枕頭都來不及沾上,就有人大叩其門!

原來是同宿舍中國長春來的大妞,她說︰「Dave邢,十分鐘前敲過你的門兒,你沒應,上哪去了?」

唐震天忍隱不發作,只硬聲吐出一句,「下地獄去買面。」

對方顯然是一位不愛計較的人,反而關心地問︰「在這種天候下!你有沒有弄錯?」

他仍是不假辭色地應了一句。「沒弄錯還回得來嗎?」

「倒也是……」女樓長打了一個哆嗦問︰「外邊兒挺冷的,我們進你房里聊聊好嗎?」

唐震天環肩挺胸,像個耀武揚威的門神似的堵在門道上,一臉地不歡迎。「我房亂,沒整理,恐怕不方便。」

他其實並不排斥大陸同胞,因為時有往來的同學里不少是海峽對岸的高材生,只不過這位女同學過分地發揮同胞物與的精神,有意無意地對他示好,讓他承受不起。

因為他觀念舊,深怕主動示好的女孩子,只好拿冷言冷語的手段讓女孩卻步,截至目前為止,成效不錯,台、中、港三地大都會來的女孩嬌俏,受了他幾次釘子戳後,校園里一睨到他的人自動躲他三尺遠,就除這位豪爽的鄉村大妞肯跟他說些話。

女樓長天性樂觀,生來不怕踫釘子,馬上表示,「那巧,多一雙手幫你打理,你爸爸稍後進來看了也寬心。」

唐震天雙眉不禁皺了起來,是她說錯,還是他耳朵被凍成重听?「我爸爸?妳確定嗎?」

「錯不了!他指名道姓要找你,我問過他的來歷,說是你爸爸,我這才請他到餐室坐,我還沖了一杯咖啡給他喝呢!他喝純的,不加女乃、不加糖,還夸我泡得咖啡嘗起來香。」

等長春女樓長說完,唐震天馬上對她道了聲謝,夾上一雙拖鞋,拎了一件大衣,跨開大步往餐室疾走而去。

門一推,餐桌另一頭靠窗處,還真站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

對方儀容方雋,兩眼炯然有神,形高約莫與唐震天相同,體格相當,其鐵灰色的大衣與厚圍巾上還沾黏著一層銀白的薄雪,嚴正的模樣看來是有備而來的。

唐震天稍往前跨兩步,于桌緣處駐足,目不轉楮地瞪著這位自稱是他爸爸的中年男人,腦里急速地轉著一個念頭——

這個男人他見過!

並非在照片里,也不是在幼時的記憶里,而是于敏容結婚的那一天,在那間酷兒酒吧里,那位自稱在哥倫比亞大學教運輸學的教授!

唐震天整個人處于驚訝狀態,同時也感悟到事情的發展有跡可循、合情合理。當然,少不了邵予蘅從中穿線,自扮中間人。

對方打破僵局,以不算生澀的中文開口道︰「真的很抱歉,我臨時路過這里,沒能來得及跟你約時間就跑來找你,希望沒打擾到你。」

唐震天含糊地冒出幾聲「沒關系」,然後揚手扯開兩張鐵椅,攤手說︰「請坐……」

隨後又補上一句,「嗯……你要下要先月兌下大衣,我找個衣架幫你掛上。」

對方依言照辦地將大衣遞給唐震天,半分鐘後,他從寢室回來,邢欲棠也在椅上坐定。

兩人互換一個謹慎的眼神,靦腆地笑了一下。

唐震天兩手撐在桌面上,十指在木桌上彈點數回後,坐了下來,沒話找話地解釋︰「我……踫巧去買面。」

「原來如此。你的女同學也說你應該在,可能臨時出去購物。我本打算改日再來找你,結果她說外面下著大雪,建議我上來等你,我想,那是因為我擅自報出跟你有親屬關系後。」

唐震天稍微點了一下頭,沒有糾正對方的意思。

邢欲棠因而釋懷,另起了一個話頭,「你同學似乎是一個很不錯的女孩子。」他的表情透露出一種了解那個「女同學」如此善解人意的原因。

唐震天酷著冷面,干脆地說明道︰「她那個人豪爽,即使你拿著棍子說是來跟我討債的,她一樣會請你上來等候。」

听到這番冷淡的形容,邢欲棠了解這該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狀況,他若想讓兒子認他做爹,嘴上就得謹慎了。他想了一會兒,才開口說︰「對不起,事隔二十多年才來找你,實在是事與願違的事,希望你能原諒我。」

他噎住了幾乎嗆聲而出的酸澀。

唐震天垂眼不語良久,然後丟出一句八竿子打不著的話,「我要泡面,你要不要來一碗?」

原本鼻酸淚盈眶的邢欲棠聞言後,如一尊石像般地愣在原位上,不知如何反應。

他本能地逸出一聲︰「Pardon?」兩眼還帶了萬分不解的困惑。

「面!ㄇㄧㄢˋ。M,I,E,N,G,Mieng!」唐震天手端著鍋瓢,注音符號,羅馬拼音都用上了,對方仍是沒反應,他心里就嘀嘀咕咕了。

眼前的家伙還算得上是個中國人嗎?連「泡面」這個海峽兩岸都奉為方便國糧的東西都听不識,他如何能認他這個「外黃內白」的洋蔥爹?

話說回來,好歹唐震天體內的基因有一半是眼前的男人貢獻的,看在長輩為尊的份上,他耐心地補上一句︰「干面,」見對方還是一臉措手不及的模樣,便又改成「泡面,生力面,油炸面,方便面……」最後他幾乎是老羞成怒地嘟著嘴,以英文修正道︰

「Noodles!Instantnoodles!Gotit!」

對方這回也從座位上站起來,沒拍桌子嗆聲,只發出悶雷般的話,「你講第一次時,我就听明白了!」

「那你為何不作反應?」唐震天覺得好冤枉,就為了一個「面」字抓狂,丟了平素的冷靜。

做爹的人才真覺得委屈至極點,「我愧疚萬分地跟你道歉,淚差點就要掉出來,你卻問我要不要來一碗泡面?我覺得失望,也感到非常無奈。」

唐震天天生拗性,讓他始終說不出中听的話來,他很粗率地為自己的行為辯解,「父子相認這種事,對你、我來說應該都是第一次踫上,下兩碗泡面給彼此壓驚壯膽總不為過吧?」

邢欲棠的灰臉這才稍微地恢復了血色,他降身坐回椅子上,平心靜氣地說︰「原來如此,那麼請你幫我泡一碗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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