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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動 第3頁

作者︰阿蠻

安安的繼父吳文敏出生望族,算是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每遇家族聚會,前院後巷便塞滿名牌轎車,大人小孩外加看門咬賊的狗加在一起,跑不掉百來張吃飯的嘴。安安的母親雖然成了貴婦人,先生的生意做得大,與人應酬交際不可免,見到久未相聚的小女兒.挽手想談些知心話,了不起十分鐘,便有旁人來打岔,母女倆便深談不下去。

安安就是料準這情況,才順口應允姐姐安隻的邀約。

「安,別死腦筋。」安隻每次聯絡到安安,就忍不住要雜念她幾句。「現在是什麼時代了,你還怨媽沒替爸守寡。你要體諒她一個弱女子帶兩個孩子的苦,不是每一個人都像你這麼篤信精神上的戀愛。」

對于這樣的論調,安安深深地不以為然,但她生性固執、木吶,口才又不如姐姐伶俐,與人抬扛總是有理被辯到沒理,幾年來吃了不少口頭虧,學乖後聳肩不再強辯,心下則是告訴自己,她不是怨母親沒替爸守寡,而是不了解為什麼慈父眼里賢慧聰穎的連理妻,會在他死後不到一年就再嫁。

倘若吳文敏稍窮一點,長得像小糟老頭兒的話,她反抗他的心態可能會平衡中立一點,偏偏姓吳的口袋里多了幾分錢,長得又比她的爸爸高壯有派頭,最叫人嘔的是,姓吳的乃是她爸爸大學時代的情敵——母親的老情人。

其實,吳文敏也不是一個真令人嫌惡的男人,行為紳士派的他,對安家姐妹出奇地好,甚至多次表示願意協助安安遠赴巴黎、紐約、倫敦等高知名度的藝術學院深造。

出于對父親的忠實與摯情,安安毫不考慮便婉謝了,反正他自己在「哈佛」、「牛津」、「長春藤」里成以鳳成凰的子息一籮筐,還真缺她這個畫圖畫得半調子的烏鴉繼女嗎?

就因為太了解安安和吳家的心結,安隻這個做姐姐的一大早就打電話來。

「鈴……鈴……」數十聲惱人的催促將好夢方酣的安安吵醒,習慣戴著眼罩睡覺的她伸手模向話筒,剛附耳,還來不及喂一聲,對方就先發制人了。

「怎麼還在睡!懊起來打點,準備出門了吧?」

安安把頭塞進枕里,抱怨著,「安隻,才七點半!你撥電話前,看一下時辰好嗎?」

「看過了,不這麼早逮人,誰知你又找什麼樣的借口閃人。」

「我不是已答應你,會去看媽嗎?緊張什麼?」

「記得就好。安,今天到吳家,記得叫人家叔叔一聲,好歹他是長輩。」

安安敷衍著,「會啦!叫他一聲,紅包一萬,叫他兩聲,紅包十萬,叫他三聲叔,我明天馬上跟阿姨辭職,雲游四海去。」

「少貧嘴。再提醒你,媽交代吳文敏想見駱偉,記得邀他一起來。」

駱偉是安安從大一時代交到今天的男朋友,年紀才二十九,政人企管碩士畢業,目前在一家全球連鎖的知名漢堡店擔任采購副理,條件與人品皆是萬中選一。

他對安安的感情放得相當深,寵讓她的地步,夸張得可以任她牽著鼻子走;他的貼心、古直與退讓,疼妹妹的安隻看在眼底,感念在心里,只不過對一個藝術白痴男和數理低能女竟會踫在一起而感到訝異。

仿佛怕安安惡意缺席似的,安隻立即問︰「你會搭他的便車來吧?」

「不會,他這段時間被派去上海出差,趕不回來。」

「真的不用我和姐夫去載你?」

‘不需要,我搭捷運較快。」

「那…你要來哦!而且不能像中秋節那樣只待半個小時就落跑,你知道媽找不到你有多失望嗎?」安隻又叮嚀了一句。

安安意興闌珊地解釋,「那是因為我事前答應陪姑姑去廟里拜拜的嘛!這事我已經道歉過了,你要我講幾遍。」

安隻不理口氣沖的妹妹,又提醒的說︰「你那麼迷糊、閃神,不多念你幾下,你會听得進去嗎?我看……還是我們去載你比例妥當…」

安安堅持道︰「我吃過早餐就會出門。總之,我們姐妹倆吳家見了。」她掛了電話後,軟子倒進自己的閨床,棉被一拉,跟她記憶里的夢中人睡起回籠覺來了。

安安趕到熙來攘往的捷運站,氣息紊亂地穿過大開的捷運列車門時,已十一點過十分了。不巧地,她挑的這節車廂剛好坐滿乘客,就只她一個站著,心里委實有點不舒服。那種不舒服,不輸小時候玩「大風吹」總成輸家來得莫名其妙。

其實,安安倒也不是真在乎沒椅子坐,而是她腦後發麻,敏感的意識到有不少對眼楮正「熊熊」地打量自己,那種被輻射污染到的惡心感覺遂在心上陡揚。

是因為她靦腆,不好意思給人瞧嗎?非也,其實是姑娘美則美矣,但天性孤僻,不高興給人瞧。但美麗的東西人人自然想瞧,尤其眼眼縫里突然闖進一個既亮麗又有氣質的佳人,除了驚艷以外,你會告訴自己她鐵定已是名花有主,但看看不算犯法吧!所以目光就愈來愈不知節制,到最後干脆來個直眺猛瞪,結果把生了雙長腿的個性美女給瞪到另一節車廂去養別人的眼了。

安安進入另一節車廂後,暈車的感覺大大改善了,也許因為多了一些乘客「陪站」,舒坦不少,過沒兩站,有空位可坐,視野變窄後,心卻海闊天空,思緒開始搭起時光機,追憶起昔年在淡水火車線上的那個大男生。

安安年少時不知為這個不知名的地折了多少只紙鶴,為他哭了多少個夜晚,臨近午夜整,還依小道消息站在鏡前梳頭發、削隻果皮,只因謠傳說,如此依法炮制有可能從鏡中預知將來另一半的容貌,不過也許是她逃避現實,她總在最後一秒戴上眼罩不敢看,想著他入夢。

有時候,走在街上,她會奢盼自己與他在下一個路口相逢。不同路口,相逢版本也多有出入。譬如說,在東區附近撞見的他,是被一個美女挽著的退役阿兵哥;在華納威秀撞見的他,是被一對兒女牽著的新新好男人,在地方法院不期而遇的他,是剛跟老婆簽下離婚協議的單身漢;在醫院附近踫到的他,則是老婆死于難產的鰥夫。

不論綺想里男主角的際遇再怎麼每況愈下,現實人生里卻從沒應驗過一次,倒是有回為此發呆過度,在國父紀念館附近,被一輛大轎車撢進仁愛醫院,掛了兩個禮拜的病號。

這樣瘋狂思念他,渴望再見他一面,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的安安以為,他已在自己心中烙下了印,此世將永不褪色。

十二年,將近四千三百多個日子已去,她才了解,時光的力量無人能抵擋,它能容允萬事成長茁壯,也能靜默地耐心等著它們毀逝。

曾幾何時,那個大男生的影像在她上高三後,逐漸抽象淡化,日久與她房里掛了好些年的「御風百合」混淆成一體,之後,她在路口發呆的情況就少了些,直到大一那年,父親離開人世,她便不再作這種勾結柏拉圖的春夢,轉而計量起生活。

為了紓解母親的勞苦,她利用周末到學校附近的書店打工,因而遇上一個男孩,那個男孩常來書店晃,只逛不買,還淨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小姐,你們這里有沒有賣書?」他看起來戰戰兢兢,緊張得不得了。

安安那時正戴孝服喪,不假辭色地損他一句「書店不賣書,那不是‘變相營業’了嗎?」

「不,我沒說清楚,我是指特定的某本書,是有關經濟學的」「你沒告訴我書名,我怎麼知道你要哪一本特定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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