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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龍新娘的嫁事 第5頁

作者︰阿蠻

「沒什麼!沒什麼她昨天會哭得這麼傷心的回娘家住!要不是我湊巧經過,瞥見她倒在親家翁懷里哭訴的話,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事實上,他至今還是不明就里。

在一旁靜坐良久的陳月倩適時阻斷了這對父子間的小沖突,安撫道︰「冠宇,這是他們年輕人的事,你就別操心了。好歹今天還是老二的大喜日,可別教你們倆的爭執給沖散了。」

牟冠宇會意地點頭,並咳了一下,回頭盯著大兒子,「我們家之所以能熬到現在,還是因為有你丈人的鼎力相助才逃過一劫,得以有豐衣足食的享受,這一點你要牢記,絕對不能做出對不起鄒嫻的事來。」

「我從未做出違反禮教的事,只要她別疑神疑鬼、亂發小姐脾氣就好。」牟允中心中有許多怨怒,這股怒,絕非一日可肇之積可以成簣。

「哪一個女人不疑神疑鬼啊?」牟冠宇失去耐性,不暇思索地大叫起來,隨即听到老婆重咳一聲後,才收斂了音量,「你要多體諒她,不能只因她愛拈酸吃醋就說她亂發小姐脾氣,她還是有許多的優點啊!譬如說︰她熱心公義。」

「那是因為她死要面子,再加上她無所事事。」牟允中不客氣的點破父親的論點。

「她既不抽煙又不打牌,生活規律。」

「她不抽煙,是因為她有潔癖;她不打牌,是因為她腦筋笨得轉不了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她生活規律,是因為她……」牟允中突然嗄然住口。

「她怎樣?」牟冠宇眉一挑,諷刺地道︰「詞窮了吧!哼,她根本就無剔可挑,是你自己雞蛋里挑骨頭。趁著今天這個機會,你說句好話逗她開心,把她勸回家吧!」

牟允中勉為其難的頷首,不願再多談下去。「我上樓去看看定中準備好了沒。」

牟冠宇也若有所思地點頭,靈光一閃,說︰「順便探一下為盼那丫頭打扮妥當了沒,要她穿戴得體些。雖然我們實在配不上人家,也別讓鄒家親戚有機會嘲笑說她高攀不上鄒家。」

牟允中听著父親矛盾的話,苦笑地點了頭,長腿一直,離開沙發朝樓梯走去。

與鄒家結為親戚這件事上,父親有雙重標準──牟家兒子把鄒家千金娶回來,算是報恩,會以善待對方女兒作為報答的方式;鄒家兒子若想要迎娶牟家千金,那簡直是鄒家那個皇太子寶貝要娶個乞女一般,會遭天譴似的。

罷巧要牟冠宇的小活佛做出紓尊降貴的低就事,那是門兒都沒有的事──他寧願把自己女兒送進尼姑庵里,抵死也不答應婚事。

※※※

牟為盼獨自坐在臥室陽台的欄桿上,晃動著長腿,低頭沉思著。

她心中有好多問號像泡沫般地「噗噗」浮現,其中兩個便是──為什麼我們牟家得和隔壁的鄒家牽扯不清?除了敦親睦鄰外,還得賠上哥哥們的幸福?

難道只因為鄒家的大小姐看上大哥允中,鄒家的二小姐愛上了二哥定中,所以爸爸便要犧牲自己的兒子來報答鄒叔叔曾經施恩的大德?

透過一片枝葉緊緊相依的樹梢,漫視過草坪,略過一道圍牆後,牟為盼翹首看著遠端的大宅,听著忽隱忽現的吠聲此起彼落汪汪地叫著。那是鄒家那個外強中乾、秀而不實、不事生產、錢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鄒懷魯的愛犬的噪音;一只秋田及兩只大麥町。

俗語說︰什麼樣的主人養什麼樣的狗,一點也不假。

只見一根木棍從茂盛的樹叢間凌空劃過,秋田及大麥町們便張嘴像颼颼疾箭般地飛奔而出,爭先恐後地要去餃那一根木棍,最後秋田快了一步,撿回去給它們的主人,然後揚首、搖尾乞憐地蹲踞著,想博得主人在頸項間搔動呵癢。

瞄見那個穿著白牛仔褲的長影子,牟為盼趕緊扭開頭不願看他。

其實怪不得她牟為盼對鄒懷魯心存偏見,任何一個有大腦的人,絕對會和他們一家老小保持適當距離,劃清界限。

從小到大,她因為鄒懷魯的關系吃了不少鞭子;而兩個哥哥也因為鄒懷魯的姊姊挨了不少的罵。每次遇到兩家小孩游戲翻臉、吵鬧糾紛時,她父親不保持中立就算了,反而是一面倒,且專門倒向敵方,總是陷他們兄妹三人于劣勢挨罵的局面,教人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是爹娘從垃圾桶里撿回來的棄嬰?

牟為盼曾經在小學六年級時寫過一篇作文,本來老師指定的題目是︰我最景仰的人,但是她擠破腦袋也榨不出半個這樣的人,于是她將題目擅自改成──我最憎惡的三個人︰

案親、鄒懷魯與我自己。

為此,級任導師驚慌失措,馬上把她視為問題兒童,登門找父親懇談,還將同班班長鄒懷魯為的作文拿給他看。父親快速瞄過後,雙眼一瞪,轉臉就對她擺出凶狠綠夜叉的怒容,當場將那篇作文遞給她,要她大聲地將內文念出來。

那篇文章是她孩童時期以來,至大恥辱,因為那個姓鄒的東亞病夫竟從頭到尾都在寫她,字句上說她熱心服務,有濟弱扶貧、除暴安良,不畏艱難、惡勢力的勇敢精神,值得他效法學習。他分明是諷刺她粗魯、殘暴,卻假惺惺的搞這種反文宣的陰詭把戲。

她爸爸斥責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不懂得以德報德,並大肆褒揚鄒懷魯年紀尚輕,就已有這種懷柔蠻夷的廣大胸襟,實在難能可貴。

什麼嘛!年紀尚輕?那個胸無大志的東亞病夫足足大她四歲,卻還跟她念同年級,好笑不?

案親反駁︰那是因為他自小呼吸道不好,對污穢的空氣過敏,被爺爺、女乃女乃帶到法國靜養,直到十三歲時,才回國探親,中文字不會寫半個,他本人又堅拒上美國學校,自願降級跟著她從國小三年級念起。

別以為他年齡多人四輪、身長高人一截,志氣就一定長人一寸。

這個藥罐子,升旗朝會時,太陽都還沒照熱校長的禿頂,他便倒下去了;打躲避球時更可笑,人家是躲球,但他不是,明知山有虎,他偏向虎山行地朝球的方向撞去,而且不堪一擊,兀自倒地,當下鼻孔出血。

案親答辯︰人的興趣、長處不同。雖然他四肢不甚發達,但是在藝術、音樂、課業方面就比她發達多了。人家會拉小提琴、彈古箏,不像她吹出的魔界笛音,除了刮人耳神經末梢疼痛外,更像是天帝派遣的巫陽冥使在招魂。

一听此話,怎教她這個親生女兒不嘔呢?

反正牟為盼終日瞧他一臉砒霜吃多、病奄奄的容貌,就不知道他這個藥罐子到底有哪一點好,值得老師、長輩這麼看重他。

倒不是因為父親勢利眼,想拉攏財大勢大的鄒家,實在是他為人太知恩圖報、重情重義,寧願自己的小孩被鄒家的小姐、少爺騎到頭上,也絕不願對方一根汗毛受損,尤其是鄒懷魯那個臭鹵蛋。若說爸爸牟冠宇是那個金枝玉葉之身的左右護法,是一點都不夸張!

這得追溯回二十六年以前的往事,那段故事是她爸爸牟冠宇從年頭講到年尾的陳腔濫調。

那時甫創業沒多久、擁有一家成長穩定的外銷成衣公司的他,攜著媽媽與六歲的大哥牟允中、一歲的二哥牟定中,及還在天界等著投胎的她,剛剛覓得一棟地處北市郊山區的房舍,這房舍的周圍有高牆圍繞,前院是花圃,後院是樹叢,空氣清新,景色怡人,從屋內正面三樓上的閣樓里推窗望出,可將台北市盆地一覽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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