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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雪花流蘇 第3頁

作者︰章庭

"那花有名字嗎?娘,那花有名字嗎?"

"有。那花有個挺風雅的名字,叫流蘇呢……"

夜晚,在燭抬焰光下,薩辛瑞披散著一頭閃得發亮的金發,凝視著掌中的手鏡沉思著。

雪花流蘇!

這個名字觸動了他最深的回憶,記憶中,娘親那美艷中卻帶有一絲愁笑靨隱隱浮現在眼前。

娘親是中原前一個朝代隋的逃亡小鮑主,這一逃就逃到關外樓蘭,被父王看中她的嬌弱美色而納為妃妾,一直到生下他,才得了風寒過世,直到臨終前,她都念念不忘的告訴兒子有關中原之美。

雖然朝代改了朱顏,但江山卻依然多嬌。

薩辛瑞不得不承認中原這塊土地真的很美,山翠水青、柳綠花紅,完全不是樓蘭那種略嫌單調的黃沙之景可以媲美的。

"瑞兒,娘好想好想家鄉啊∼∼娘真的好不甘心,我竟然沒能再回去中原瞧一眼就要死了……"

十六歲時,薩辛瑞隨侍在病榻前,緊握著娘親的手,安安靜靜的聆听她臨終前的囈語。

他的娘親是樓蘭後宮中唯一的異邦女子,日子過得並不順遂。盡避她已盡量依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安分守己的過日子,可是她與眾人的無形隔閡卻依然存在,因此,思鄉之情便是她生活中的唯一支柱了。

所以,她的娘一直活在尋找流蘇的期盼中。

而在無形間,透過娘親的喃語,那雪白色的流蘇也就深深的種植在薩辛瑞的心中,並萌生出渴望的新芽。

但不知怎地,他卻一直未能尋獲那種雪白色的花卉。如今有了這面手鏡,它的名竟為雪花流蘇,那就應該可以稍稍慰籍自己長久以來的遺憾了吧?

這面手鏡名副其實的果真只有他的一只手掌大小,正面涂以玄錫(水銀),光可明鑒,背面則是銅面的雕鏤花紋。

他愛不釋手地把玩了個把時辰,卻依然樂此不疲。

薩辛瑞知道,他真的是對這面手鏡著了魔。

如果當時那間女媧天的小老頭兒不肯把雪花流蘇送給他的活,他還當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呢!

唉!想這麼多做什麼?反正現在雪花流蘇已經是他的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薩辛瑞才將鏡子擱在幾面上,逕自熄燈就寢。

☆☆☆

夜闌,人靜。

圓月,正明。

皎潔的月光四射,仿佛正在和鏡子里的澄亮相互呼應。

原本已經上床,並翻身側睡的薩辛瑞似乎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怎樣也無法會上眼,他情不自禁的將身子調轉方向,而向房間中央的桌幾——

一道璀璨的光線奇異地透窗而入,一股詭譎的力量瞬間灌入名為雪化流蘇的那面手鏡中。

發生了什麼事?!

薩辛瑞一骨碌的翻身下床,琥珀色的雙眼嚇得瞠圓,直勾勾的瞪著眼前那不可思議的一幕。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明燦的白芒刺他不得不揚袖遮面……

第二章悟

彪中少婦不知愁,

春日凝妝上翠樓,

忽見陌頭楊柳色,

悔教夫婿見封侯——

閨怨王昌齡

"哎喲∼∼"小先行著地,她整個人很不雅地跌了個狗吃屎!"哇∼∼痛痛痛……

薩辛瑞看得瞠目結舌,傻傻地瞧著那團嬌小玲瓏的雪白身影突然平空出現在他的眼前,腦中卻莫名的打了千千萬萬的結,而且沒有半個可以解得開!

"真是的,這地怎麼這麼滑啊?嘖!又不是女人的身體,難不成還抹了香油啊?"說著說著,她還朝可憐無辜的地面啐了一聲,小腳又用力的踩了兩下,小小的泄恨一番。

薩辛瑞微抽一口氣,那輕微的聲響終于引起她的注意。

"咦?"一雙如黑水晶般的靈眸望了過來,她隨即驚喜地跳了過來。"就是你嗎?"

"我?!"俯視那張僅及他胸口的小臉,薩辛瑞根本反應不過來。

"對咩!就是你嘛!"她的小手不耐煩的一揮,大剌剌地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他來。"嗯∼∼不錯不錯!你長得挺人模人樣的喔!

奧?是這樣嗎?"謝謝。"他哭笑不得地向她道謝。

"嗯!不客氣。"她傲慢的頷首,但想想似乎不太對,趕快將臉色一正,恭恭敬敬的對他作揖行禮。

"呃?"她這又是在做什麼?他都被她弄糊涂了。

"對不住,主子,小的方才失禮了,還望主子寬恕,請多多包涵。"她一邊念台詞,一邊還低下頭,仿怫在懺悔般。

"……"薩辛瑞還是不說話,事實上,他是真的以為自己中邪了,看見了什麼"不干淨的鬼東東"了。

"喂喂!你怎麼不說話呢?"過了一會兒,她終于等得極不耐煩,嘟起小嘴,抬起頭嬌聲的抱怨起來。

"說什麼?"事實上,他驚愕得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欽!你這個主人怎麼這麼遜?連這個也要我來告訴你啊?"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你瞧!像我這樣一個大美女,居然如此真心、誠懇、感人肺腑地向你告罪,你當然應該要寬宏大量、不計前嫌地原諒我呀!"

唉!她最討厭這種人了說,一副看起來……很木頭的溫吞樣,就像一根大木頭一樣。

可是……他是你的主子喔!一個小小的聲音偷偷的提醒她。

啊∼∼是啦是啦!我知道啦!羅唆!

不行!她得趕快再給自己做一下下心理建設。"好吧!那你原諒我了沒?"

薩辛瑞真的很想告訴她,她那句"那你原諒我了沒"凶得像是在說"你敢不原諒我就試試看"哩!

"好吧!"但他終究還是決定好男不與惡女斗,很無奈地對她道︰"我原諒你了。"只是,他壓根不曉得她要他原諒她什麼?

她的美眸霎時一亮,笑眯眯地用力往他的肩膀上豪爽的一拍,"粉好粉好,主子啊!你還真是個好人耶!"

薩辛瑞不禁笑了,他淡然的說︰"從來沒有人這麼說過我。"她是第一個。

"是嗎?"這人雖然比較像木頭了一點,可個性倒是不壞嘛!

薩辛瑞靜靜地等她說完,才輕聲問了一句,"你是誰?"

"我?"她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尖,詫異的問︰"主子,你難道還瞧不出來嗎?小的便是那個——"

她的縴縴玉指往幾面上的雪花流蘇手鏡一指。

"你……"薩辛瑞的心一震,頓時以駭然且不可置信的口吻問道︰"雪花流蘇嗎?你是說你是雪花流蘇?"這是怎麼回事?

"拜托!我可不愛被人叫做雪花流蘇,累贅。"她糾正他道︰"按照這世間的規矩來說,我的姓氏為雪,你要叫我雪兒才好听。

"雪?雪流蘇?"他看了看她,不自覺的又望回桌上的手鏡,然後一個箭步沖上前,不假思索的拿起它。

也許是因為他心中有著太多的驚駭,他竟沒有察覺到他的手掌在顫抖,令手鏡差點滑出掌外。

"小心!"她嚇得驚聲尖叫著往前沖,及時接住險險摔在地上的手鏡。"喂!主子,你差點把我給摔碎了!

"把你給摔碎了?"薩辛端面帶異色地看著她撫著手鏡"ㄒ一ㄡㄒ一ㄡ"不由自主的甩了甩頭,希望甩完頭後,他便會發現,這一切不過是夜晚的迷蒙幻覺。

因為,當他看向這名清秀有余、火氣十足的白衣少女時,他心底竟好像看見一朵娉婷多姿、雪女敕欺霜的花卉。

薩辛瑞的心中竟不由自主的泛起那間女媧天店主——那小老頭兒的句句叮囑。

此花雪白,是脆弱的柔女敕花兒……

它的韌性極強,性堅忍不拔……

如今想來,這該是那小老頭兒預先給他的忠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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