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閑雲公子 第17頁

作者︰于晴

「正等著你呢。」

她慢騰騰來到床緣,東張西望,瞧見桌上藥碗已空。顯然公孫雲替床上的病人輸了真氣後,又幫助公孫紙喂著病人藥汁。

她拐了張凳子,坐在床前,望著床上的病人。

「開始吧。」她道。

鮑孫紙又瞄她一眼,對著昏迷不醒的病人道︰

「阿遙,我是五紙,我來看你了。」

「阿遙,我是無波,我來看你了。」

「你躺了半年,也該醒了。再不醒,其他兄弟可耍笑我的醫術了。」

「你躺了半年,也該醒了。再不醒,其他兄弟就耍笑五紙的醫術了。」她照本宣科,絕不遺漏半句話。

「阿遙,今天我跟閑雲趕著入城,連頓早飯也沒吃,午飯隨意啃了點干糧。」公孫紙報告行程。

「……阿遙,今天我……上酒樓去吃。」

鮑孫紙睨向她,嘴里再道︰「今天中午,我跟閑雲吃的是餑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能時刻養生嘛。」

「……阿遙,今天我任店小二作主,他自動送上油得不能再油的油雞,酥得不能再酥的脆餅,我無力阻止,只好吃完它。等你醒來後,可以去試試。」報告完畢。

「江姑娘,」公孫紙淡淡地說︰「听起來,你今天吃得頗為豐盛。」

她客氣道︰

「哪兒的話,吃慣貴莊飲食,再到外頭吃三餐,那簡直是油膩得可以。」

「既然江姑娘吃得過油,晚上就吃清淡些的吧,晚點,請到‘雙雲榭’用飯。」

她道了謝,又坐在那里照本宣科,對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病人說著一天瑣碎事,直到一炷香結束後,公孫紙才放她出樓。

天邊已抹上朦朧的灰色,夜晚即將要降臨,近日來訪的江湖人遽增,莊里子弟會在主要道路點上明亮的燈火。

燭燈一夜,至薄白天光才會熄去,這樣的燭油終年結算下來,所費不貲,雲家莊哪來的錢耗在上頭?

她本以為他們刻苦耐勞,人前無比光輝,人後縮衣節食,但這些人不但衣著追求舒適,連生活也十分講究,嗯,根據她的推敲,公孫雲可能發現金礦了。

有人拉著她的衣角,她低頭一看,據說是她小弟的小江弟正看著她。

「大、大、大姐……」面目清秀,還有點嬰兒肥的八歲小男孩,臉紅紅,小手緊抓著她的衣裙,結結巴巴道︰「四公子說,今天你上雙雲榭吃飯,在去之前,請先到女眷房那頭打轉。」

她想了一下,雖不解其意,但點頭道︰「好。」

反正她是寄人籬下,人家要她做什麼她就得做。好比,這小江弟本來就是雲家莊新進小弟子,一切還在塑造重整中,為了替她捏造身份,這小男孩就這麼成為她的小弟,從此,對她晨昏定省。

她還得負責檢視這只的功課……算了,小事一樁,她也能忍。雲家莊喜歡把一件捏造的事件模仿得這麼真實,她照辦就是。

這只小的對她晨昏定省,奉她為姐,她也沒佔多少便宜,必須對樓里那只晨昏定省。

樓里那只,正是當日懸崖上跡近氣絕的七公子公孫遙,听說他是公子里最年輕的一個,也是數字公子里最崇拜閑雲公子的一個。

鮑孫紙雖然救回他一條命,但他始終昏迷不醒。

在道義上,她確實該負些責任,所以,當雲家莊提出要求,要她每日上公孫遙那兒家常幾句,她也欣然同意。

小事一樁小事一樁,對昏迷的人講幾句話又不會削肉去骨,她絕對能忍受。

「大、大、大姐,請跟我走。」小江弟小聲道︰「這次你不能走錯了,上次你走到男子那頭,六公子氣得罵你,這回要小心點。」

她揚眉,應了聲,跟著小男孩走。

人家要她怎麼做她就怎麼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正是她悲慘的寫照。

她王沄,曾是白明教左護法皇甫沄,如今改名江無波,隱姓埋名寄住在雲家莊。

虎落平陽被犬欺,現在,她是寄生蟲,自然得完全地低頭,所幸,低頭不必太費力,她頸子還負荷得了,于是就這麼忍了下來。

***獨家制作***bbs.***

其實,當日的記憶她不太願意去回想。

那樣的痛,她能忍下來已非常人所及,再去回憶,等于是再度疼痛。

她只記得她在大雨中走著,不理中途跌了幾次,也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突然氣絕身亡,就這麼一直走著。

她听不見雨聲,也逐漸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雨勢過大,林間霧氣漸濃,已局限她的視野,巨大的痛感更令她開始模糊眼力。

一抹人影,若隱若現地,就在不到十步外的距離。

她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那人一直與她對視,而後慢慢張口說了什麼。

與其說她無動于衷,不如說她根本听不真切,只知那人疾步來到她的面前。

他徐徐伸出手,她目不轉楮,發現這手是要模上她的額頭,她直覺避開。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而後他垂下目光,驚痛地瞪著她的左臂。

他說什麼?她不懂。

他疾手封住她幾道大穴,她卻連動也沒有動。

「沄姑娘,我來晚了嗎?」他目光直視著她。

那聲音,帶點沙啞,竟奇異地滲進她的听覺里。

她想了想,禮貌性是該回他話,遂道︰

「不算晚,至少我還活著。」她不知她有沒有把聲音發出去,只知他還在望著她,她只得再道︰「閑雲公子,何哉呢?」

「我沒有注意,也許,他正想法子下崖。」

她以為她走了很久,公孫雲與何哉他們已找到下崖之路,才來救人,但听他意思卻又不盡然如此。

「沄姑娘,我帶你回雲家莊好嗎?」

這不再溫潤也不清冷的沙啞聲音,一直困擾著她。如今她的思緒不像以往活絡,停頓半天,她才恍然大悟,蒼白的唇微地上揚,眸中卻無笑意。她道︰

「閑雲公子不必介懷。我並未記恨你們,人在遇難之際,先救自己人是天經地義的事。」只是她,不算是他或何哉的自己人。

事實就是這樣簡單。言知之易,行之難,其實,就算何哉許了一生一世,她心里高興,卻也不怎麼相信,今日的事情,只是驗證她所想而已。

現在,她真正心如止水了。

他還是凝視著她。她淡淡道︰

「它日若是我遇上這種事,自然也先救自己人。」

「我第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第三次,總要救到你。」

這客套話她听多了早習慣了。「多謝閑雲公子,恕小女子無法施禮了……剩下的那兩塊玉還在我袖袋里……」要討回去就自己拿吧。

「那就放在你那里吧。」頓了下,他輕聲道︰「你願意讓我救你嗎?」

她輕怔,總算明白他站在那里不敢動彈的原因了。

她垂下眼,沒有感情地笑了聲,而後,她低聲道︰

「那就麻煩公子了。」語畢,她終于放掉忍字,任著痛感蔓延全身,雙眼一翻,倒進他的懷里。

當她再度清醒時,是在雲家莊里。

「我真訝異,你受這麼重的傷,竟然能步行這麼遠。」公孫紙劈頭就說。

剎那間,她真想申吟出聲。放過她吧,她是重傷,但她的听力還在,這個人的長舌功夫足以毀滅她的忍字,為什麼要讓她看見這個人?

「你放心,現在除了咱們幾人,再也沒有人知道皇甫沄還活著。那天大雨下了三個時辰,雨勢結束後,閑雲建議跟車艷艷下崖尋人,我們安排尸身,換上你的衣物,尸身面目全非,車護法沒有懷疑。」公孫紙輕聲道︰「那是其中一名弟子的尸身。在閑雲安排下,暫時在那里入墳,等過兩年,才帶他回莊正名。」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