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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藍 第9頁

作者︰席絹

「喂!」

「小藍,是我,我是媽媽……」

是個女聲,是她的母親。是從台灣打來的,不是從紐約。是她親愛的家人,但卻不是她此刻最思念的人。

「哦,媽媽呀,有什麼事嗎?」她軟軟的滑坐在地毯上。

「小藍,妳最近在忙什麼?還在幫教授的忙嗎?我在想已經快五月了,妳幾時才要去紐約哥大看環境?如果妳還沒空去的話,可以先把資料寄過去,可別因為忙著研究而忘了這件事。」

「媽,我會去紐約的,但我不認為我會進入哥大攻讀博士學位……」

「呀!妳在說什麼?妳不會是打算讀完碩士就算了吧?小藍,妳告訴媽,妳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羅母好震驚,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麼。一個好好的女孩兒,怎會突然有月兌軌的想法?莫非是受了什麼刺激?

「媽,放心,我沒發生什麼事。只是覺得……這世界好大,可以學的事物好多……」她試圖表達自己的看法,不奢望得到家人的認同,但至少願意諒解。「媽,我想去旅行、想去看一些建築物的結構;還有,我想到法國的酒莊學釀酒;再有,我想去南非了解保育動物的生態環境,我……」

「小藍,妳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想法!妳該知道如果這些事妳都去做了,除了滿足妳的好奇心之外,什麼也不可能得到,根本是浪費生命。妳不是全能的天才,妳有資優的腦袋,但一生還是只能專注一件事。把那件事做到最好,是妳的責任,也是上帝賦予妳比別人更優秀腦袋的原因。我知道妳現在因為生活一下子清閑下來,難免會胡思亂想,所以妳還是趕快去紐約吧,不要耽擱了。」

「媽,請您听我說,我不是胡思亂想,雖然我曾經以為它是。但……」

「別再說了!」羅母輕斥,「我無意表現得像個權威的母親,但為了不讓妳的人生虛度,並在三十歲之後不斷為自己荒唐虛擲的一生後悔,現在我必須阻止妳再這麼想下去!妳听好,小藍,最慢五月中,如果妳還沒有去哥倫比亞報到、還沒有搬到紐約,那麼,妳就得回到台灣來。听清楚了嗎?」

「……媽……」她一顆心蕩到最底處,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小藍,媽是為妳好,別讓家里擔心好嗎?」羅母也在那頭嘆氣。

「我知道了。」知道了家人永遠不會了解、不會支持,她無力地閉上眼。

「妳乖。我知道妳從不讓家人擔心的,妳一向聰明又懂事。」

母親又叨叨說了一些家常,噓寒問暖的要她早晚多加衣服,也問她一些研究上的成果,她機械式的回答,想也不必想的;那些研究都牢牢記在腦海里,是她的專長,讓她輕易回答,如數家珍。

就算是個真正的天才,一生也只能專注一件事,得到一種成功。莎士比亞再天才也不可能成為愛因斯坦,事實就是如此。但,她從沒想過要得到各方面的成功,對專一的成功也沒多大興趣。她只是想去學習各種她感興趣的知識,完全沒想過成就那方面的事。

只是,不能專業、沒有成就,卻是家人眼中不可饒恕的罪過。因為她有比別人更好的頭腦,應該珍惜,應該善用,不該把日子過得散漫無目標。

幣上電話,忘了自己肚子還空著,她蜷著身子,雙手抱住膝蓋,嘆了口氣,不想睡,也不想打電話訂晚餐了。眼下,還是只能做著浪費時間的事——發呆。

凌晨三點,一輛轎車緩緩停在羅藍住處前的馬路上。

萬籟俱寂,連天上的星子都不見半顆。莫靖遠有些疲倦的將雙手交放在方向盤上,下巴靠了上去。沒打算去敲她的門,不願驚擾她的睡眠,卻又忍不住先開車過來她這里。他已經很累了,一大早還有課,實在不該還在這里發呆,回去睡個好覺才是真正該做的事。

車子的引擎聲還在暗夜里低咆,沒有熄火。他該走的,也是這麼準備著的,但身體卻懶洋洋的不肯動。或許,就在車上耗到天亮,心中掛念著那個白天在電話里惹得他很火的家伙,卻不願下車去敲她的門。

他不是來求和,也不是來示好,更不是來見她吃她排頭。這輩子他沒做過這些事,當然不會從現在開始。

他一直沒動,但她家的那扇門動了。隨著一條昏黃光影拖曳而出,半開的門後方,探出一張美麗臉蛋,是她!

為什麼這麼晚了還沒睡?為他失眠?不可能。雖然心里想的是「不可能」的答案,但整晚顯得冷峻的唇角卻被春風給融化了。他還是在車上沒有動,但她已認出他的車來,接著快步向他跑過來,他緩緩按下車窗,當她跑到他跟前時,車窗正好搖下。

兩人靠著他車內的那盞小燈對望。

「要……要進來嗎?」無言了好一會後,她先打破沉默。講出口後,開始害怕,害怕听到他的拒絕。

「要吃……消夜嗎?」他從身旁的座位上拿過一袋東西,里頭有滿滿的食物。

「我還沒吃晚餐。」突生的一股委屈,讓她聲音帶著些哭意。

「很公平,因為我也是。」他終于願意下車。

天氣很冷,溫度很低,他踫觸到她冰冷的臉蛋後,才發現她身上穿的實在太單薄,拉超大衣包住她,對她道︰「我們快進去。」

「我以為你會跟我冷戰。」她悶在他懷中說著。

「我何必。冰冷的天氣已經讓妳有足夠的冷顫,不必多我一個。」

「莫……」她嘆氣。

「嗯?」

「我很高興今晚你還願意來,我現在非常需要你。」

他沒應聲,進門後,被暖氣包圍,而他牢牢的將她圈圍在自己雙臂里,仔細看著她泛紅且疲倦的雙眼,那里頭有著淡淡的憂傷,非常無助。這模樣不可能是與他吵架造成的,他……對她還沒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怎麼了?」他關懷的問。

「靖遠,可不可以請你跟我說——你支持我的夢想,支持我所有的決定,就算未來印證了我現在的想法是錯的,人生走得一塌糊涂,你還是願意當那個唯一支持我的人,盲目的支持。」

看來,她是與家人談過了,而且談得非常不愉快,毫無共識,彼此都不退讓。

「我說了支持,對妳有任何作用嗎?」他問得溫和平淡,讓人聞不出一絲絲索討意味,只听得出關懷。

「在全世界都反對我時,我不怕對抗,可是我需要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她對他的了解一定比自己以為的多更多,因為她居然看出他的索討,于是回答得含蓄,也小心,不想讓他太高興。

「只為了不孤單?」

這樣還不夠嗎?她埋怨的瞅他。

妳認為夠?他沒低頭,從上往下看人的眸光好睥睨。

肚子好餓。她決定不跟他做無謂的意氣之爭,所以嘆氣,于是屈眼

「我需要你的支持,因為你的支持會讓我產生義無反顧的力量。靖遠,請幫幫我,不要讓我屈服在家人的『曉以大義』下,讓我去飛……」

這女孩,此刻在他懷中,但在下一刻,就要飛走了。她的背後沒有翅膀,但正在期待他給她裝上去。如果,他願意當那個全世界唯一支持她的那個人,那她就有了翅膀。

他……很不想,非常不想。但即使是幾乎什麼都有的他,也無法常常的為所欲為,所以他只能在她渴望的眸光下,不大情願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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