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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主母 第9頁

作者︰席絹

穿過長廊,跨過兩道小門,最後尋到先前她踩洗被單的地方,那些杵在原地的人依然仍杵著,像三根愣木頭般呆呆望著這不可思議又悖禮的情狀。龍九沒理會,看到了一雙繡花鞋後,走過去,瞄準,一放。嚴茉蘇的雙腳便分毫不差地被「種」進鞋子里,然後放開她。

「呀!」站不穩的她雙手亂揮,差點往後栽倒。

龍九替她穩住,然後不發一言就要走了。嚴茉蘇當然不許他什麼也沒解釋就走人,連忙叫道︰

「喂!龍九,那些人是你的對頭,卻尋到這邊來,日後怎麼收拾?」她自己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一點也不想分擔他的。

龍九頓住步伐,沒回頭,兀自思索。一會兒之後,一抹怪異的笑容在他原本嚴峻的唇角漾開。轉身面對她,說道︰

「立刻收拾行囊,為了安全起見,你們一家子不妨暫住寒舍。」

就算麻煩漫天罩下,也是要找些娛樂在其中消磨——龍九一向都是這麼平衡自己的不幸的。

※?※※

嚴茉蘇別無選擇地知道暫住龍家是目前比較可行的方法。所以雖然又與龍九斗嘴了一陣,但終究還是在第二天就搬家了。將父母與兩位小泵安置在龍家,而她與洛華三兩天過來一次,書院不能停擺,所以她還是常常留宿於書院。幸而住宿的院生不多,她另外找了間宅子安置,而平日授業時,龍九也派了兩名彪形大漢在書院守護,這樣一來,安全上大致無虞。

她知道她是佔便宜了,龍九只想要她管理龍家一團亂的帳務,而他卻必須付出相當的力量來守護她一家子人的安好,包括那些原本與他無關的事都得一肩攬下。雖然說她的一小部份麻煩來自他的波及,但她如今面臨的一些暴力威嚇已是不得不正面相迎的大問題了……

「說吧!你有哪些對頭?」龍九來到她面前問著。

今日,是搬進龍家的第五天,卻是她留宿下來的第一天。之前都忙於書院的諸多編印書冊上的瑣事,好不容易到今天告一段落,自然趕過來龍家探望家人了;加上父親的藥也告用罄,補上新藥是不可疏忽的大事。沒料到會見到他,他最近非常忙,完全不見人影,听說打了好幾場架……這些都是龍總管在她忙於算帳時在一旁對她說的,她可沒問哦。

方才一場春雨初歇,此時晚霞滿天,是即將用晚膳的時刻了,她給父親煎完藥,讓輕煙端走後,便坐在柴房前的石椅上對著晚霞發呆,享受這難得的清閑……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這樣的舒心閑暇了,總是疲倦、總是焦心的累……

他的出現是打擾,但不知怎地,她發現自己並不在乎,甚而還糟糕的……感到有點喜悅,明知道這人只會惹怒她,只會說些刻薄話的……

「啊?」她望著他一會,才發出這麼一聲。

「我問,你惹了哪些麻煩,不妨一一詳說。」龍九很忍耐地問第二次。

嚴茉蘇下巴一抬,問道︰

「你問這個做什麼?」什麼叫做她惹的麻煩?她最大的麻煩就是倒楣而已。

龍九雙手背於身後,道︰

「趁我有空,這兩天把它給解決了。」他猜那些瘋狂於冰魄寒蟬的人這兩天差不多就要趕到了。

「怎麼解決?都殺了?」別當朝廷不存在好嗎?這些江湖人喔……

龍九淡笑︰「以暴止暴的方法很多,殺人不是唯一可行的。」

「你想怎麼做?去打人一頓,然後撂話威脅,以為事情就此結束,你大俠便拍拍衣袖回東北去,從此天下太平?」她諷道。從總管口中她也知道了這人是江湖上一個大幫會的頭子,非常的有威望,但……勢力也只在東北一帶,澤被不了南方,南方的角頭可不一定買他的帳。

「你對在下的能耐似乎充滿質疑?」他又笑了。

他的笑讓嚴茉蘇想起總管的天花亂墜,突然問出個風馬牛不相干的︰

「听說你是不笑的,一旦笑了,就是準備殺人是嗎?」

龍九笑容一收,淡問︰

「誰說的?」隱隱的威脅口吻。

「你只要給答案就成了。」嚴茉蘇不理他。

「這很重要嗎?」很不想答的樣子。

嚴茉蘇笑道︰

「光看你不想說的樣子,就覺得雖然不重要,但肯定頗有意思。」

「你笑起來的模樣很刺眼。」他批評。但眼光卻緊緊鎖著那笑,一張過份精繪的臉蛋,笑起來卻是不損分毫甜美——而且這是她第一次對著他笑。

「多謝贊美。我知道自己很美,你不必再多做敘述。」她對自己的妝一向很有自信。

翻了個白眼,遇到這種自滿得自欺欺人的人,他還能說些什麼?

「說呀!如果你笑的意思是發怒或殺人的前兆,那當你真心想笑時怎麼辦?憋住嗎?」

龍九橫了她一眼。破天荒地解釋著︰

「剛開始只是誤會,然後一直是誤會。」

「耶?那是說別人都會錯意了?你沒試圖澄清嗎?」

龍九冷哼︰「你試試每當你笑,別人都拿刀指著你戒備時是何滋味。」

嚴茉蘇理解了︰

「當他們拿刀誤解你時,你一定沒試圖解釋,反而大打一架解決是吧?所以惡名更加昭彰。你脾氣真壞。」

「他們當然必須對破壞我的好心情負責!」

「瞧瞧你,簡直是小孩子脾氣。別人還當你嚴肅冷漠,其實根本是在斗氣而已。我懷疑當你真正想笑時要怎麼辦?!」

她當他是幼童嗎?教訓得這麼順口!龍九撇了下唇角,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我說完你好奇的了,接下來該你說說我想知道的了。」

嚴茉蘇瞪著他,發現他眼神充滿堅持,不得到答案不罷休似的,只好道︰

「就我猜測,大概有三方人馬想對付我們。前些日子將死貓釘在門板上的,是柳川縣城里一家書院的人。我們來柳川縣一年以來,招收許多生員,且頗得聲望,相對的也就讓其它書院少了一些學生,其中尤以『昭亞書院』最是強悍,曾發誓要將我們書院趕出柳川縣。最近動作尤其激烈,因為許多富家老爺都以把子女轉進開遠書院為光榮事。又樂於捐田捐錢的,難免招嫉。」

「同行競爭手段通常如此。」龍九覺得這是合理的麻煩,不難處理。並以眼光示意她接著說。

好冷淡,也不會義憤填膺一下,這種事很過份耶。嚴茉蘇心里犯嘀咕。

「再有……就是洛華,嗯,就是我相公……」說得有點結巴。

龍九沉聲道︰「無須解釋『相公』二字之要義,在下讀過書。」

吧嘛呀,突然這麼差的口氣!她瞪他一眼,撇開臉道︰

「洛華與他幾個學兄有些紛爭,至今我們已經遷徒了兩處,但仍是被監視著,那邊曾派人企圖將洛華他們擄回開封……那是發生在前年的事,當時我們住在應天府。」

「是哪方面的紛爭?」

「呃……」她想著要怎麼輕描淡寫。

龍九也不是好呼嚨的。

「你最好全說了,我才有個拿捏的分寸。」他警告著。

「分寸?」是指?

「情節嚴重的,勢必見血;不嚴重的,坐下來談個清楚便成。」

嚴茉蘇嘆氣︰

「我知道的也許不是事實的全部,畢竟我是在洛華離家後才遇見他的。」她努力回想道︰「洛華的父親在開封有間『流芳書院』,非常知名,因為在同一年出過四個舉人,舉人里又出了三個貢士,貢士里又有一人高中一甲進士,簡直是風光不已,一時之間幾乎是天下的學子都往開封的流芳書院擠去了。洛華的父親一生作育英才無數,其中有兩名孤兒出身的學兄更是在劉家成長。五年前劉老山長因急病在京城病筆,沒留下什麼遺囑,一時之間書院的繼承問題鬧了個滿城風雨,師兄弟之間反目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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