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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已是不曾閑 第4頁

作者︰席絹

「那……我去操埸走一走。」她起身。

他執起她手。輕輕吻了下她白女敕的手背,才放行,深切的依戀盡在不言中。

抽回手,背在身後,她低首離去。

她是陸湛最珍愛的洋女圭女圭——太貼切不過的形容詞呵!

※※※

生命中的緣分,向來是由許多的不經意拼湊而成,也讓模糊的印象逐漸鐫鏤上心頭,鮮明得不能忽視。

不知是怎樣養成這個習憤,只要陸湛一沒空,她就制止不了想跳月兌一成不變的日子,任芳心恣意去達成種種自由的想望。雖然不是什麼叛逆的作為,卻能得到真實的喜悅;她只是想為自己作主,證明自己也是活生生的一個人罷了。

陸湛不知道嗎?他應是知道的,但他不知為何竟會放松了滴水不漏的監護,給了她少許喘氣的空間。不過,也許當她自由一人時。周邊早已布滿了眼線得以讓他依然掌控,但她不曾奢求更多了。

傍她一個人獨自冥想發呆的空間,已夠她感激。

今日又是獨自回家時刻,但她乖乖地搭了四點四十五分的校車回家,因為五點二十分鐘陸湛會打電話回家查勤,倘若她沒有在時間內回去,那她恐怕又得被收回喘息的空間了。

之間,她尚能有十數分鐘可以步行。

下了校車,看著自家所住的智能型住宅大樓矗立在公園樹林步道的後方,閃動傲人的潔白光亮,竟讓她升起了些微的畏避;一直以來,家對她而言都是那種感覺。撇開眼,她走入公園,尋了池塘邊的一塊空地,坐在面池的椅子上發呆。

人人眼中看到好教養、乖巧柔順的葉蔚湘,又哪里知曉她的柔順來自天生中的膽小怕責備呢?沒錯,她性格中的敗筆來自膽小,致使永遠一事無成,所以她只能投機取巧地任人搓圓捏扁,然後博取所有人的稱贊。然而,那些人喜愛的,是真正的她嗎?父母滿意的她、陸湛喜愛的她、師長同學眼中的她,也不過是披了討喜外衣的葉蔚湘而已呀!

傍自己的憂郁找到了方向,可不是。

不能這樣挑剔的,否則她的缺點會多了一項,叫做憤世嫉俗。

忍不住笑了起來,仗著四下無人,她改而坐在草皮上,伸手撥弄池塘水;要是陸湛知道了,必定會喝止她,怕池水太髒會令她生病。

「呀!」低呼一聲,她倏地抽回手,訝然地看清池水下面有好幾只肥大的鯉魚正靠了過來,差點將她的手指當成食物啃。「我的手不是魚飼料哦!」雙手背在身後,她小聲地告訴池中的魚︰「我明天帶一些面包屑給你們吃好不好?」

鯉魚們見無食物可吃,早已悠游而去。她雙手支著池畔,傾身要找魚兒們的行蹤,已不復見,倒是向西的夕陽提醒她該回家了。她站起身,拍撫裙子上的草屑,必須弄得干干淨淨才能進家門,而愉悅的心也漸漸回復初來的沉重︰又是一天了。

轉身要走出公園,不料一抹男性身影不期然撞入她視線中,她愣了下,不知道這方天地幾時有了第二個人,而她卻渾然無所覺。怔然無措地別開眼,走了幾步,才因腦中飛掠過的熟悉而頓住——那人……她見過嗎?

旋過身子,她斗膽地又看了過去,卻輕抽了口氣——她記起來了,是公車上那個男子,有一雙闃暗得令人心悸的眼的人!而他似乎也沒料到她會再回首,已走到她剛才席地而坐的地方,正躬身拾起她飄落的粉藍發帶。

景象有一剎那的凝結。他默然無語;她屏住氣息而任芳心張狂悸動,如月兌韁野馬那般。

他拾了她的絲帶……

雹雄謙向來冷靜的外表,卻抑制不了狠狽襲擊而上。

著了什麼魔讓他有這種可笑的舉動?!惡狠狠的眼光不客氣地瞅上了她小鹿似驚惶張著的大眼,他大步走向她,將發帶遞到她面前,無言地命令她拿去。

她退了一小步,被他迫人的霸氣嚇得畏卻,竟是沒膽伸手承接,又退了好幾步,轉身跑開。心跳狂烈的聲響蓋過了她所有的知覺與听覺,那種膽怯不知從何而來,令她紛亂不已,理不出正確原由。

「站住!」鐵般的大掌在她逃跑的數秒內牢抓住她細瘦的手腕,硬是扯住她的身形。

「好痛!」她低呼,卻沒有力氣去掙扎,也不懂得如何對抗蠻力的侵略。望入一雙惡狠狠的眼,嚇得她眼中凝聚淚花,倉卒間,同時也看到了他凌亂的衣裳上有打斗初歇的痕跡……他是……不良少年呀!

「是!我就是不良少年!你們貴族人類眼中的敗類!」耿雄謙扭曲地扯出一個邪笑,向來不動的心緒被她一雙明眸所透露的訊息惹毛了,執意且惡劣地想讓這乖乖女流淚!

不良少年向來都這麼做的,不是嗎?

然而,當真她流下了淚,他的煩悶卻更為沉重。

將發帶塞回她手中,他放開她,道︰

「滾回你的世界去!」

「對不起……」她努力要逼回眼淚,鼻音卻濃得難以掩飾哭泣的事實;她羞愧地道歉,雖不明白自己何時傷了人,卻能深切地感到他眼中怒意來自她無意中的刺傷,自然地讓道歉溜出口︰「我傷害了你……」

他回復冷然︰

「沒什麼好道歉。」

心中為她的敏感而心驚,她看起來那麼嬌弱、受盡保護,怎麼可能會有體恤他人的溫柔?不!這不是他要的,更不是他要得起的,所以他不該深想;他今天根本是著了魔才做出一連串的蠢事!

「回家去。」他轉身而去,僵直而氣憤地大步走開,沒看她一眼。

葉蔚湘看著他的背影走遠,低頭看自己被抓紅的手腕與手中的藍緞帶,酸酸甜甜的感覺浮上心頭。見過他兩次,總是見到他負傷。是的,那是另一個世界才會有的生活方式,拳頭、刀槍、暴力……好可怕!

他是怎樣的人呢?為什麼總在受傷?而那樣的事情,竟令她的心猛烈地糾緊不已,為什麼呢?

生命中的緣分呵,常是由許多不經意促成……

烙印上心頭的第一名男性,居然不是對她呵護備至的陸湛,而是那個不知名、並且來自另一世界的人。命運的擺弄,常是令人不知所措的呀!

她沒有對抗的意圖,只有習慣性地順服……夾著些微酸酸甜甜的滋味。

第二章

星期天,難得的放假日。趁著葉繼儒北上開會,葉夫人讓葉蔚湘過了一個真正的假日,不必六點整起床灑掃應對進退、不必背古文、不必習字帖、不必溫書,更不必小考。兩名兄長早已去學校打球,而她被允許睡到日上三竿,但因為習憤的早起,讓她只多貪睡了一小時。

陸湛今日亦北上去與父母同聚。自從陸家以食品業掘起之後,穩扎穩打地經營十幾年下來,如今已在商界佔有一席之地。兩年前因工作上的方便,陸氏夫婦已搬到北部,而陸湛則為了葉蔚湘而留下,但每個月必定抽一天空上台北與父母相聚;所以今日的她,是真正的自由了。

將自己的房間整理好。才要準備去圖書館借書。電話鈴正巧響了起來。

是葉夫人接的,叫她道︰

「蔚湘,听電話,陸湛從台北打來的。」

這陸湛啊,總無時無刻地盯住她。

「我是蔚湘。」她輕聲對話筒說。

那頭傳來陸湛的低沉嗓音︰

「剛起來吧?要出門嗎?」

「去圖書館借一些書。」她回答得小心,也怕他反對。

「別去文化中心借,到省圖借就好了。假日人多,借了書別逗留太久,早些回家。我中午再打過來。」他習慣性地命令兼囑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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