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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剪相思 第40頁

作者︰宋思樵

「不論我到哪里工作,袁雪瓊都有辦法扯我的後腿,找癟三流氓來找我的麻煩,讓老板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請我走路,她不斷地耍陰狠的手段截斷我的生路。有一天,在那群無惡不作的流氓的搗蛋尋釁下,我再忍無可忍、火冒三丈的情況下和他們大干了一架,然後,在陷入孤掌難鳴、寡不敵眾的情況下,我被折斷了一只胳膊,打斷鼻梁、渾身是傷地被他們丟在黑漆漆的雪地上,像只受傷的動物哀絕地躺在那里等死。若非……有一輛駕駛賓士車的好心人士經過那里伸手援手救了我,我就是傷重死在那里大概也不會有人知道。」他清了清喉嚨,眼光和夏筠柔那雙一樣紅腫而淚意泉涌的翦翦雙瞳纏綿了好一會,在僨張而百感交集的情緒中又繼續那痛苦而漫長的陳述︰

「那位好心過路而救了我的女士潘燕華,是一位活躍在美國商業界赫赫有名的華裔女企業家,也是我現在任職這家電腦公司的負責人,巧的是,她不僅是我的救命恩人,更同時是莫叔叔的初戀情人,當年,心高氣傲又年輕氣盛的她,是個對事業有雄心壯志的女強人,她不想在事業正待沖刺時嫁給莫叔叔,于是,他們有了激烈的沖突,在賭氣和僵持下,他們率然分手了,結果各自在事業的範圍里掙出了一片天空,而婚姻大事卻在舊情難忘,又拉不下臉打開僵局的情況下蹉跎了一生,成為不可彌補的遺憾。她從我口里得知莫叔叔亡故的真相,一時悲憤填膺,揚言要替我討回這筆公道,並替莫叔叔報仇。于是,我留在潘姨的身邊成為她的得力助手,負責公司的業務部分,並成為兼職的法律顧問。潘姨並拿出她個人的積蓄為我償還酬勞,她要我放寬心好好工作,欠她的錢可以用薪津和酬勞、紅利中扣除還她,五年來我全心地投入工作爭取最好的業績來報答潘姨對我救命和知遇之恩,心心念念只想趕快償還債務和報仇雪恨,重回台灣來找你。皇天不負有苦心人,半年前,我終于搜尋到袁雪瓊和毒犯往來輸送利益的罪證,把她送警法辦,替我們和莫叔叔報了一箭之仇,由于警方根據線索一舉偵破了毒梟在美國東部的好幾個重要據點,我獲得一筆為數不少的獎金,再加上以前累積的紅利、薪水,我終于償還欠潘姨的錢,得以無事一身輕地重返回台灣來找你。」

夏筠柔眼淚汪汪而心疼不已地凝望著他,「這麼說來,我們公司會和你們公司有生意上的往來,也是你用心良苦安排的了?」

「是的,知道你雲英未嫁,我對上蒼真是有著說不出來的感恩,卻萬萬沒想你對我已是積怨已深,恨之入骨,並閃電地和湯仲凱訂婚,論及婚嫁,把我一棒又打進萬劫不復的深淵中。」莫凡毅痛苦而不勝唏噓地哽咽道。

「對不起……」夏筠柔嘴角掠過一陣抽搐,她噙著淚面無血色地說著自己心魂俱碎的歉意。

「對不起?」莫凡毅如被針扎到致使傷的人一般臉孔扭曲了,「筠柔,你的意思……」他的聲音是緊繃而顫抖的。

夏筠柔緊閉一下眼眸,兩顆晶瑩的淚珠順勢奪眶而出,然後,她重新睜開了眼楮,艱困而淚眼婆娑地開口了,她的聲音是淒然幽沉而無奈的。

「不管你是莫凡毅還是彭鈞達,我都會永遠愛你,生不改此心,死不改此情,但,我們兩個人都因為這份長達九年,經歷生離死別的愛吃盡了苦頭,受盡了折磨,我真的不知道我們的相愛和相逢到底是一種苦盡笆來的幸福,還是另一場災難的開始。不管答案是什麼,我們都沒有權利去傷害無辜的第三者,我們都受過傷,也都被愛與恨的雙面刃狠狠切戳了許多年,所以,面對著對我一往情深又不計較我們之間這段歷史的湯仲凱,我們實在不能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他痛苦上,你懂我的意思吧?」

莫凡毅的臉上除了反常的蒼白,還有一份無以形容的沉痛,「你的意思是……你仍然選擇了湯仲凱?」

她的珠淚婆娑和無言的靜默撕碎了莫凡毅的心,「即使你愛的是我?」他痛苦地從齒縫中擠出聲音來。

包多情不自已的淚珠從夏筠柔眼眶時泉涌而出,「我別無選擇,因為他可以在我不愛他的情況下毫不猶豫地全心愛我,這是世界上最難掙月兌的人性枷鎖,你懂嗎?」

莫凡毅的心又碎了一地,但他不忍再刺激她,再用他的愛來逼迫夏筠柔這個為他吃盡苦頭,用全部生命去鐘愛仍嫌不夠的縴盈女子,于是,他強迫自己笑了,把鮮血和著淚水一塊往肚里吞,只是,他笑得比哭還難看,還令人心痛。

「好,我尊重你的選擇,也深深祝福你,盡避我們如此無緣,筠柔,我仍要告訴你一聲,我愛你,願來生能與你重續情緣,只求平平凡凡、朝朝暮暮廝守到老,而不要再有這些風風雨雨、驚濤駭浪!」

他的話讓夏筠柔心碎痛楚地哭倒在他的懷中,這一刻酸楚萬分得教人熱淚盈眶,又痛苦無奈得教人柔腸寸斷!在淚雨滂沱中,他們緊緊地擁在一起,淚臉摩挲著彼此的唇,交換著絕望而令人黯然銷魂的來生盟約——

然後,在身心俱疲、淚已干枯的情況下,夏筠柔捧著支離破碎的心,倉皇地邁著鉛重的步履走下陽明山公墓,走出了莫凡毅和彭鈞達繾綣而哀痛斷魂的注目外!

莫凡毅輕輕撫模著彭鈞達的墓碑,含著滿眶淒楚的淚水,眼睜睜地看著夏筠柔走出他的視線外,走出他的生命中,他悲慟地發出一聲空洞而比痛苦還要痛苦千萬倍的嘆息!

九年前,他的埋葬于斯,九年後,他的心也跟著埋葬于此,對于上蒼的慈悲和殘酷,他真的是不知道應該感恩還是怨恨?

他真的是不知道——

好幾天過去了,隨著婚期的日漸迫近,夏筠柔消瘦憔悴得更厲害了。

那張清靈秀致的臉龐瘦得楚楚可憐,只剩下一雙大眼楮,而那縴細單薄的身軀更是柔弱娉婷不盈一握得像個風吹就倒的西施美人。

她的眼楮常常望著天空深思,然後,愁眉深鎖地發出心事重重的嘆息。

這一切看在湯仲凱這個急著做新郎官的人眼里,實在是一種沉重的打擊,更是一種集掃興和痛苦于一身的折磨。

這是一個準備挽著他的手走進禮堂的待嫁新娘嗎?那漾著悲愁的眼眸,那深陷的雙頰,那急遽消瘦,令人心疼和擔憂的身子,還有那不時傳進耳畔的嘆息聲,時時都絞痛了他的心。

就在這樣難堪和深深的折磨中,湯仲凱變得出奇沉默而暴躁不安,他試圖用工作來麻痹自己,用忙碌來閃避那一天比一天更令他焦灼而深覺悲哀的痛苦。

然而在這天傍晚,他興致勃勃地陪夏筠柔一塊赴新房看剛完成的裝潢設計時,她那隨意而強顏歡笑的神態激怒了他,他忍不住粗聲喊道︰

「筠柔,你能不能稍微重視一下我的感覺?」

夏筠柔只是睜大眼楮茫然又驚愕地瞅著他不發一言。

「筠柔,你知道嗎?你一聲又一聲不絕于耳的‘隨便’、‘你喜歡就好’,听在我耳朵里是什麼樣的滋味嗎?你根本是言不由衷,身不自已,你壓根不想嫁給我,你只是……免費自己在應付我,對不對?」湯仲凱憤懣地望著她說。

「湯大哥,我並不是故意的……」夏筠柔祈諒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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