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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織戀 第2頁

作者︰蘇荻

「嘿,夠了沒有?你擺這姿勢怪丑的,我看你別再作困獸之斗,乖乖束手就縛。若你安分些,大爺我保證不這麼快送你上西天,畢竟你還有那麼點利用價值,嘻嘻,曹家的那位美人兒,我都還沒嘗到呢。」垂涎地眯起眼楮。

穩住渙散的脈絡,藺明爭鎮定地冷笑著。

「哼,若讓你稱心如意,也枉費我藺某人活在這世上一遭。」

「別鬧了,你本來就不該活的。當年我爹屠殺你們全家,就是要藺並淳絕子絕孫,怎知你逃過一劫,還被曹孟軒這個多事者救去。」他搖頭猛興嘆。「要不是這曹府乃軍事府邸戒備森嚴,我早就扮成瘋狗沖進去咬死你啦。」

「如我所料的,義父會中毒,就是你們干的好事!」舊傷口再被挑起,藺明爭發現自己已痛得失去知覺。

「可憐的孩子,長久寄人籬下竟讓你成了被豢養的哈巴狗,替曹孟軒這老頭賣命。唉唉,傷不了你,就只好暗算他嘍,反正他成天都得上朝去,不出門不行呀,哪像你鬼鬼祟祟的,老是不見人影,害咱們等你等得好辛苦。」他洋洋得意的用手拍拍頭,穢物轉而沾到發上。「話說回來,這招還真是有效呢,總算把你給逼出了曹府大門。如何,這計謀夠不夠毒?夠不夠狠?」

「你夠毒、你夠狠,比起你爹司徒靳,你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說好說,青出于藍勝于藍嘛,何況我自幼崇拜我爹,一心一意要承襲他的事業,不用說,你這顆絆腳石是非踢除不可。」

「你們做的還不夠嗎?奪去我爹名下的田地家產,而你爹當年縱火的證據都已湮滅,藺氏也只剩我一個命脈,我不曾找上門去報仇,你們卻處心積慮實我于死地,在你們心底,難道半點王法也沒有嗎?」

「藺明爭,我看你是血流太多記性變差啦,咱們眼中本就沒這東西。不過也得靠你一家三十幾口的犧牲,我才能升格當個司徒公子。」說罷,開始覺得不耐煩。「哎哎,你廢話可真多,是不是真要我動手抓你?哼,我要是一不小心弄死了你,你可別後悔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近。

藺明爭抓緊劍柄,感應身後這深不可測的山谷正如鬼魅向他招手,不由自主地呼吸急促,受到重挫的五髒六腑開始錐心劇痛。

往側一瞥,霧色在這傍晚時刻越發朦朧,縱橫交錯的崇山峻嶺,陡峭勢險的矮峰深谷,在在都提醒他︰這一摔肯定粉身碎骨!

但藺明爭自知別無選擇。功夫再好,以一敵眾也打不贏這幫惡眾;落入他們手里,即使苟活殘喘幾日,也得承受百般凌遲。

然而他必須留著這條命趕往蒼山,畢竟他不是為自己而活,他是為了義父。

假使這是一個必輸無贏的賭注,他也不能猶豫。

「啊——」

他撕心裂肺的仰天厲吼,傾盡所有氣力抽起劍身,和著血光速速後退,一足抵住懸崖邊緣。

司徒昭葛果真嚇一大跳,臉色猝變。「你不會真想跳下去吧?」

「司徒昭葛,你最好保佑我墜下山崖後必死無疑,否則,日後肯定加倍奉還今日之痛!」

痛字一出,藺明爭連人帶劍落入了陰森墨黑的黝暗山谷中,再無聲息,崖上眾人耳邊只听冷風呼嘯。

沒那膽量沖上去一探究竟的司徒昭葛,駭然地連退數步。

「有沒搞錯!這麼高的懸崖他也敢跳!我連站過去一些都不敢。」他完全沒料著藺明爭寧可跳崖也不肯乖乖被擒,因此表情略顯呆愕。

「大少爺,這下怎麼辦?」

「那還用問嗎?想辦法下山谷找尸體!向我爹有一個交代,就算死了也要見著人頭才算數,你們快點找路,不要一個個杵在這里裝木頭!」他怒氣騰騰地吼著。

「是、是,我們馬上想辦法下山谷。」一群烏合之眾急忙點頭應和著。

瞪著這陰森森的幽深谷壑,司徒昭葛惱得蜇步找那匹死馬出氣,把另一只眼珠子也給挖出,恨恨地丟下山谷。

峰嶺環抱,落瀑喧響,一如聲樂齊嗚。

時值秋冬之際,高山芒綻放一朵朵小花,整片雪白色的花海隨風起伏,似浪潮搖曳波動,在晴空下格外耀眼。

一道水澗自削壁岩中飛傾而下,形成一簾簾銀色絲緞,水勢盛大猶如萬馬奔騰,濺起白浪如花,流泉縈回,落入碧綠耀眼的深潭中。

由草蘆與竹材搭建而成的一間方屋,端正坐落潭中島嶼,臨池餃山,攬盡美景。島山四周廣植楊柳叢竹,宛如一圈黃綠色圍牆,屋外掩映四季花卉,紫藤木香依附牆面連綿生長,巧妙地環擁方屋,造就視覺上的天然屏障。

炊煙裊裊升空,只見身著一襲素雅鵝黃色衣裙的女子忙進忙出,一會兒舉扇朝炭爐風,一會兒搗糊草藥,秀眉輕蹙,似是遇著什麼難題。

旋身入內,偌大的廳堂里擺放成套的楠木圓桌、椅凳、書案、花幾,後半邊則分隔了兩間廂房。她信步朝著其中一間走去,拂開珠簾,石床上躺著一個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的男人。

柔荑置于顎下,一雙霧氣的水眸細細端詳這由天而降的入侵者,心底好生納悶——救活了他,可好?不過她只能暗自祈禱,所救非為惡人。

一定很痛!鼻頭非折即斷,五髒六腑統統移了位,若非遇上自己,恐怕早赴陰司地府向閻王爺報到。

眨眨眼楮,她懷疑這個滿臉血漬與土塵的男子長得有些好看,于是捧來盛滿水的木盆,擰吧絲絹拭淨這些礙眼的髒東西。

努力了一陣,成果立現——飽滿寬闊的天庭,又濃又黑的眉毛,斷過半截的鼻梁,稜角分明而毫無血色的薄唇,爬滿胡渣的下顎。一張臉生得剛正方毅,活月兌月兌像被工匠雕出來的成品……

她目不轉楮的瞪著他好一會兒後,她「啊!」地叫了一聲,匆忙奔出屋外。

她端著熱騰騰的藥湯返回內廳,陶碗燙手,只得暫擱在木幾稍稍吹涼,自己則打算將這男子的上身用一只厚被墊高,好方便喂藥。

一瞥眼,她詫然地震在原地。

這……這著實不可思議,他怎麼醒了!

男子緩緩地張開眼臉,空茫的視線里沒有焦距、沒有神采,恍若置身不真切的夢境中,無從分辨自己是死是活。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幾步,試圖引起他的注意,但他又跌入了黑暗中失去知覺。

抿緊唇線,她若有所思地凝視著他。

看來,這男子的求生意志相當強烈,生命力也遠比常人強韌,可見他非常迫切地想活下去,在生與死之間不斷掙扎。

縴身飄落在床榻邊,溫柔拂開他眉間的糾結皺折。

「放心吧,踫上我木蕁織,你死不了的。」唇角上揚,兩頰漾起一抹自負傲氣的笑容。舒展青蔥十指,似要傳遞內心信念地貼在男子的臉上,讓掌心的溫暖稍稍舒解他失血過多的僵冷。

男子紊亂而急促的呼吸,在這一刻竟轉為規律而平穩,仿佛听見了她的承諾而感到心安……

二度從迷離難辨的霧境中幽幽醒轉,意識驟地清晰,然而全身卻仿佛被點穴似的動彈不得。

他覺得好熱,身體像浸在滾燙的開水里,每一寸皮膚都冒出大量的汗,打濕了床被,連頭發也沾著水珠。

極力轉動眼球往下搜索,愕然驚覺自己未著寸縷,重創過的軀體像是狠狠分裂過再勉強湊齊,四肢纏上層層白布,身上猶如刺蝟般扎著密密麻麻的尖細銀針,氤氳白煙似霧氣環繞周圍。

他怔忡著回想起崖上的一切,難以置信這樣的奇跡發生了,他竟沒死,而且顯然有人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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