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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拂桃花靨 第16頁

作者︰蘇荻

殷旗應了聲,不一會兒又回過頭。「車夫去過幾次,路不太好走,不過還不算遠,十天半個月就可以到了。」

「嗯,路上記得添購些吃的喝的,免得離城後沒東西吃。」

「知道了,二少爺。」???

自京城出發到下一個村落,足足花了兩天的時間。

沿途景色的風光明媚,卻無法讓兩人放下心中躁郁,好好的欣賞一番。

沒有贅余的交談,煙兒總是心事重重的望著窗棚外的一草一木,時墨倒也沉得住氣,至少維持了表面的和平。

「二少爺,」殷旗掀開布簾。「這兒有個小村子,今兒個要不要在這找家客棧落腳歇歇?」

「也好,這兩天窩在馬車里都快發霉了,找家干淨點的。」

「知道了。」

馬車停在一家半新不舊、打掃得十分干淨的小客棧前,時墨頷首踏出,深呼口氣,露出一抹閑適的笑容,尊貴的風範寫在眼底,執扇的手優雅煽動,任誰見了也瞧得出此人非富即貴,怠慢不得。

「掌櫃的,麻煩備桌酒菜。」殷旗早已跨進客棧朗聲吩咐。「另外,咱們要在這兒打尖,一共是三間客房。」

「是、是、是。」大胡子掌櫃連番點頭。

一腳正要踏進門檻又突然收回,時墨執扇的手一頓,回首望去,郁還煙立在夕陽余暉的光暈中側對著他,素淨似瓷的瓜子臉輕往上仰,鼻梁挺巧的勾勒出一道完美弧度,飄逸出塵的澄眸似在凝望什麼,一頭如瀑的烏亮青絲讓四竄奔馳的風兒撥弄得撩亂人心。

他怔忡不動,再度感受到心神旌搖。

驚詫回神的剎那,是因為她已把目光轉向了他,連忙收攝情緒,故作挑釁的淡淡一哼。

「怎麼,路上看的風景還不夠多,來了這里繼續看?」

「……時二少,煙兒有一事相求。」

「哦?真是難得啊,你也會有求我的時候?」他落落大方的點頭。「行!你說吧。」

她黯下眼瞼。「回鄉後,我想順便將爹爹的尸骨燒化成灰帶回京城,倘若您怕觸霉頭或是覺得不舒服,煙兒可以自行回去。」

「你既然有這份孝心,我當然是沒有意見,我不怕犯忌諱,這你可以放心。」他十分干脆的回答。

「謝謝你。」她低低地說。

「但是──我也有一個小小的要求。」語鋒一轉,他別有心機的道。

煙兒不安地抬起長長的睫毛。「是什麼?」

「今兒個晚上……嘿嘿,」見她臉色一變,他促狹的邪氣一笑。「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希望你能彈個琴曲兒讓我回溫回溫,行嗎?」

「彈個琴曲兒?」

「都已經一年多了,你的指下玄機我還沒悟透呢,更何況咱們琴沒比成,听你彈首琴曲兒應該不算強人所難吧?」放下心中大石,她輕輕地點頭。「既然時二少想听,煙兒理當從命。」

對于她這會兒的溫馴,他還真是不大習慣。

「行了行了,飯菜準備得差不多了,快進客棧吧。」

「嗯。」???

山野寂寂,皓月當空,白日的天朗氣清,使得初更的薰風不斷。

入夜後,時墨命人布了琴案臨在荷花池塘邊,面迎那掩上層層面紗的千重山貌,一縷舒人心脾的翠凝香滲在薰風中,悠然沁入鼻腔,令人有著浮在雲端的神往心境。

摒去所有瑣碎雜思,郁還煙斂首款步,在他深邃的注視中端坐到琴凳上。

這是她生平頭一回如此正式的彈琴,也因此,從沐手焚香、端坐澄慮、到撫弦弄操,無一不是滿心虔誠。

「請開始吧。」他說道。

「那麼煙兒獻丑了。」語落,郁還煙微微舒展兩肘,兩腕懸空,使其呈飛鳥振翼的樣子。

隨著十指有韻律地起起落落,一串清脆悠揚的曲調如行雲流水般汨汨流出,流暢婉轉的琴音,好像晴空萬里、百花齊放,令人心胸開闊;又似清風徐徐吹來,周遭草木左右擺動,飄飄然的感覺,宛若置身于極樂仙界;抑揚頓挫間,仿佛看到層層疊疊的青山伴著江水,映照朵朵自在漫游的白雲,這可是解人惱憂的一首動听曲兒。

在他而言,她的琴技精妙入微,從容不迫卻又運指如飛,能夠清楚的彈出心中所想,準確無誤的切入主題,讓听者情不自禁全神貫注,深怕一個閃失,就會錯過她指下所要表達的一個意念。

唉,自己差她何止一大截。

「咦……?」他驀地听出了什麼,不禁低吟一聲。

驟然歇落的琴聲,化成無力的嘶鳴微弱地休止。

不知怎地,郁還煙顯得有些恐慌,胸口不住地起伏,兩道清眉下的一雙澄眸,在頃刻開始渾濁轉黯,像是理出了什麼,也開始抗拒什麼。

「為什麼停住了?」時墨好整以暇地問,銳利的眼卻把她的每一個表情與動作都悟進了心底。

「你……」不,不能問,他听不出來的,他應該……「連我自己都倍感驚訝,竟能從一首曲子里,洞悉出一個人的心。」在他低啞醇厚的嗓音中,帶著令人戰栗的吸引力。

她的神色在瞬間變得陰晴不定,強迫自己絕不能被識破,要淡然以對。

「時二少听出了什麼?」

「我听到你努力佯裝出的好心情,像是晴空高照、風和日麗、雲兒飄游,不過,這對你而言太逞強了。」

怎麼也沒料到他能毫無遺漏的指出她心中所想,她在震驚之余,又有種熱淚盈眶的感動。有人終其一生的尋尋覓覓,也遇不到真正的知音傾談,她卻輕而易舉的踫上一個,而這一個,就在她的眼前。

「怎麼不說話?我沒有說錯吧?」時墨氣度翩翩的踱步行到池塘邊,嬌艷可人的荷花綻放得如此美麗,惹人心生憐惜,不忍伸手摘折。

「時二少何來逞強之說?」

「當然逞強啊,你明明不是那種活潑樂觀的人,卻硬要彈出那麼快樂無憂的旋律。」他仍盯著池里荷花不放。

「一個好的琴者,應該要能彈出各種心情的變化,可見得,我彈琴的技巧拙劣得很。」

「你錯了,你彈得很好,幾乎可以說一點漏洞也沒有,只是……」他將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捧在手心里,輕輕拂弄著。

「好巧不巧還是被我听出那一丁點的蛛絲馬跡。」

「你……」瞠大眼,她的聲音開始不穩。

「雖然百般不願意,還是不知不覺被個和自己身份懸殊的官家子弟給迷惑了,一方面覺得痛苦,一方面又無法再欺騙自己,進退兩難、?情所困,只想籍著這首曲兒釋放出來,好掩飾內心深處的真正情感。」隱約合情的黑眸回首迎視她,柔得無害的笑謔,卻令她招架不住的從椅子上倏然站起。

「我、我不舒服,先回房了。」發燙火燒的雙頰,熱得她腦袋瓜融成沙丘,已是無法思考;如果不速速離開此地,她恐怕會就此栽進他設下的圈套里。是的,這是圈套,一切都是他故意安排的──她胡亂的說服自己。

「你想逃避?」

她低呼一聲,尚未來得及移動寸步便被攬進了他的懷里,強烈的男性氣息包圍住她的每一個呼吸,徹底擾亂她的心緒。

沒辦法扳開這厚實有力的桎梏,被困在里頭的她,完全掙月兌不了。

「請你自重。」輕咬下唇,她不露破綻地冰冷駁斥。

「先回答我剛剛說的。」

「你……回答你什麼?」她心虛的望著別處。

「我剖析的究竟對不對?你倒是得回答我。」他的臉距離她不過一個拳頭,拂在她肌膚上的每一口氣,都讓她顫栗不已。

「當然不對,我根本沒有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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