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存在就像一抹剪影，被風卷起。
照片微微的顫動著，似乎隨時就要被無處不在手帶走，牧野拿起它。
病房中，老人依然翻動著那本老舊的相冊，似乎永遠也看不夠似的，她站在門外，透著小小的窗子向里看去，見他開心的對著來給他點滴的護士介紹著雪莉小時候的照片，那樣子像個驕傲的孩子。
如果沒有那可惡的心髒病，他應該是一個快樂無憂的老人，即使找不著雪莉，還會抱著過去的回憶模擬無數次與親生女兒相認的畫面。
牧野情不自禁捂住嘴巴，壓住快要涌出眼淚，手中的照片像紙片一樣滑下手去……
醫院的小教堂在一片白色的高樓後，顯得很孤單，卻也很祥和，那里長滿了很多很多的四葉草，綠油油的將灰色的宗教建築包圍。
簡易的十字架高高的懸在正前方，莊嚴的神台前站著慈祥的神父，他整理著聖經，開始為婚禮作最後的準備。
今天教堂里集中了很多很多的人，他們幾乎都是醫院的認識老人的病人們，許多的小病號還換上了天使的翅膀戴上花環變身可愛的天使為他們祝福。
申田恭一身筆挺的禮服，站在教堂的前排，俊美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同樣西裝筆挺的陳旭推著老人緩緩的走進教堂，他望向申田恭，輕輕的搖搖頭。
申田恭知道牧野還在矛盾之中徘徊，好像什麼不知道一樣，什麼也不在意的照常布置著婚禮的細節。
粉紅色的氣球被孩子們拿在手中，玩耍的四處奔跑著，整個教堂熱鬧非凡。
陳旭走到他的身邊，擔憂的問道︰「牧野她會來嗎？時間快到了！」
申田恭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她會來的，因為小牧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女孩！」
老人的輪椅在最靠近神壇的地方，滿是笑容的臉上蒼白的讓人心驚，可是此刻那雙眼楮卻灼灼有神，仿佛最後的生命已經全都燃燒那對眼瞳之中。
時間一點點流逝。
熱鬧的教堂漸漸沉寂下來。
可是，新娘沒有到。
一個小天使抓住媽媽的手天真的問︰「媽媽，我們還要等什麼嗎？天堂的門快開了嘍！」
媽媽笑著摟緊她，指著仍是一臉平靜的︰「那位大哥哥在等他的新娘啊！因為他們要將幸福散播在這個地方，讓那些受過傷的人們再也不會感到悲痛！」
「那大哥哥的新娘什麼時候才會來呢？」小天使棄而不舍的問。
媽媽想了想，才說︰「等時間到了，她就會來嘍！」
時間到了，又是什麼時候？小天使依然在思考這個略顯深奧的問題。
神父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對申田恭說︰「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你確定新娘會來嗎？要不要先取消掉！」
「她會來的！」申田恭仍是肯定的說。
十分鐘，二十分鐘後……
教堂的大門依然紋絲不動，許多觀禮的人們都要坐不住了，開始有人陸續離去。
「爸爸，你怎麼啦！」陳旭突然驚慌失措拉住老人，老人已經渾身顫抖，呼吸變得急促，卻是出的多進的少。
「爸爸，我立刻帶你回去！」陳旭緊張的準備去推輪椅，可是一只干枯的手立刻拼命的拉住了他。
老人搖著頭，捂著自己的胸口，嘴里好像說著什麼，陳旭湊到他的耳邊，只听那微弱的氣語像風中的燭火般，似有若無，可是他還是听清楚了。
「等妹妹——」
他的聲音剛落。
「砰——」那道沉重的教堂門如天堂的入口般，瞬間打開。
牧野一身潔白的婚紗站在陽光里，縴美而秀麗的身影如晨幕的第一縷光芒，照炫了所有人的眼楮。
頓時，全場一片歡騰，要走的人都急急的找位置坐下來，而留在那里的人都打起了精神。
申田恭笑得更加燦爛。
他就知道，她一定會到的！
她拎起裙擺奔跑向他，像一只月兌胎換骨的美麗天鵝，正毫不保留的張揚出自己的完美。
申田恭向她伸出手，潔白的兩只牽在一起，老人臉上泛起滿足的笑容，心髒抽著痛，變得有氣無力，他的眼楮開始變得模糊。
老人努力的睜大眼，想要看完這場為他而舉行的儀式。
神父清了清喉嚨，翻開聖經︰「陳瑤瑤，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牧野望向申田恭，慎重的點頭︰「我願意。」
「申田恭，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申田恭深情的望向牧野，說︰「我願意。」
神父望向了一邊似乎就要靜靜離開的老人︰「誰把新娘嫁給了新郎？」
老人仿佛听到神父的詢問，他睜了睜沉重的眼皮，用最後的力氣說著來自父親的祝福︰「她……我的女兒自願嫁給他，帶著……父母的祝福。」
「好吧！請兩位新人交換戒指吧！」神父將兩只戒指托在聖經上送到他們的面前。
老人終于再也睜不開眼楮，他的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仿佛只是靜靜地睡去。
青青綠草，細細流水。
灰色的墓碑上那位慈愛的老人正在望著他們微笑著。
牧野想，會不會在那個時候，透過她和申田恭的身影，看到在天堂依然相愛的沈峰和雪莉，他看到真正的女兒雪莉還有她心愛的男孩沈峰來接他所以才會走的這麼安詳？
陳旭將手中的鮮花擺在墓前，和身旁的申田恭和牧野齊齊向那墓中的老人深深鞠躬。
「其實爸爸早就知道牧野不是他的女兒！」他微笑的說著，「可是我仍然很感謝你們陪著爸爸走完最後一段路，他真的很滿足！」
「啊？」牧野和申田恭奇怪的望向他。
陳旭將手中拿著的文件袋交給他們︰「這是爸爸留給你們的東西，其實上一次爸爸病情再次惡化的時候就因為知道了真像，只是被你們的幸福感染才沒有拆穿，他是真心將牧野當成自己的女兒，所以才會想在臨死前看著你們舉行婚禮。」
文件袋里首先掉出來的就是牧野掉在病房外的那種沈峰和雪莉的合照，他們開心的笑容就像天使一般。
申田恭緊緊的擁住哭泣的她，在那灰色的墓前，在微笑著老人像面前。
「伯父，謝謝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