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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真純情 第11頁

作者︰蘇霏

「呃?」花拓一時沒理解,定晴一看,公共電話的話筒早已被人聯機拔起,尸體也不知去向,俊臉登時大黑。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種破壞公物的不肖人士,如果不判他個五十年牢飯,實在對不起納稅人!

「電話壞了。」他干巴巴地說道。「我們得走到大一點的馬路才可能攔到出租車,妳走得動嗎?」

「可以。」

他想也沒想地牽起涼涼軟軟的小手,彷佛天經地義。

不出幾步路,便听見黎宇淨低呼了一聲。

「怎麼了?」他本能地停下。

「斷了……」她垂頭看著銀白色的細皮帶涼鞋,右腳的一吋半鞋跟顯然禁不起稍早的奔跑而陣亡。

花拓留意到的卻是另一件事,兩道劍眉對著細致的小腳擰了起來。在路燈下,皮帶摩擦出來的痕跡顯而易見。

「怎麼不告訴我妳的腳快磨破皮了?」

「路還是要走。」說不說,有差別嗎?

敗給她了……花拓心中暗嘆,再次懷疑她是怎麼安然長大的。

他轉身,彎下腰。「我背妳。」

望著他的背,黎宇淨默然。

在遙遠的記憶中,另一個人也曾用同樣寬闊的背部對著她,原本以為不再在乎的心,驀地隱隱泛疼。

不,不一樣。那個人的背影代表著冷漠,而花拓的背影卻象征著溫暖。

「沒關系,我背得動,妳只管爬上──」語音未落,一雙柔荑便搭上他的肩頭。屬于男人的大手反射性地托起身側的雙腿,然後猛地凍住,連小指頭都不敢移動半分。

他犯了個天大的錯誤,一個花家列祖列宗若知道了,肯定讓他只想再死一次的錯誤。

她穿的是中長度的圓裙,但他敢用腦袋打賭,現在兩手模到的東西絕對不是裙子的布料……

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

那不是他的手,那不是他的手,他的手沒有停留在那又細又女敕的膝蓋內側……他開始自我催眠。

「我太重了嗎?」她無辜地問道,如蘭的氣息呵著他的耳際,撩得他渾身都不對勁。

「不、不會。」花拓暗自飲泣。「妳……妳說話的時候可不可以把頭轉向另一邊?我……耳朵怕癢。」心里很癢啊!

他是個正人君子沒錯,不過是個肉做的正人君子,不是石頭做的!

「喔。」她偏過頭,臉向外地靠在他肩頭上,斂目沈思,顯然對另一人的掙扎毫無所覺。

他的體溫比她高,身上除了在酒吧里沾染上的煙味,還有股清新的味道,她不確定那是香皂還是古龍水,只知道一種淡淡的滿足正在胸口慢慢沈澱。

如果這種感覺稱得上快樂,那麼她想,她此時是快樂的。

重迭的兩道影子,在路燈下緩緩前進,花拓努力地漠視緊貼在背上的嬌軀,並嚴正地提醒自己──

要記住,她二十二歲了,自然也長出了所有女性都有的胸部,這是人體構造的一部分,沒什麼大不了的。

還要記住,她「才」二十二歲,算起來剛成年沒多久,不管她的皮膚有多細致,身體有多柔軟,他都應該拿她當妹妹看待。

「妹妹背著洋女圭女圭,走到花園來看花,女圭女圭哭了叫媽媽……」他無聲地唱著童謠,堅強地抵御心中的邪思歪念。不過,洋女圭女圭為什麼會哭?他會不會是記錯詞了?

算了算了!他放棄想不通的古怪歌詞,把注意力轉移。

「宇淨,除了爺爺之外,妳還有哪些家人?」那個不負責任的敗家姑婆什麼也沒說就把人丟下,說起來他還真的對她的背景一無所知。

到底她是在哪種環境長大的?

「爸爸,和媽媽。」

原來她的父母健在,「所以你們全家都移民到瑞士了?」

「爸爸住台北。」

花拓差點絆倒。那她回台灣怎麼會住到他家來?

他正要詢問,又留意到她話里漏掉的一號人物。「妳媽媽呢?」

「住洛杉磯。」

花拓已經有些暈頭轉向。「妳爺爺住日內瓦,爸爸住台北,媽媽住洛杉磯,妳國中畢業以前住在台灣,是這樣嗎?」

「對。」黎氏回答,簡明扼要。

「所以妳搬到瑞士之前是跟爸爸住?」

「一半跟爸爸,一半跟媽媽。」

花拓兩眼翻白。照這種方式問下去,肯定到明年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決定使用比較符合科學精神的辦法︰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妳的父母在妳幾歲的時候離婚?」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六歲。」

賓果!

「他們分開後,妳就輪流住在兩個地方,後來妳母親決定移居美國,可是又無法帶妳一起過去,因為妳父親擁有監護權。到了妳國中畢業,妳的爺爺就把妳接到瑞士念書,我說的對不對?」推論很大膽,又無法解釋她跟她父親之間的關系,但一時之間他也做不出更好的臆測。

花拓感覺背上的身子僵了一僵,她沉默了好一會兒。

「不全對。」她徐徐開口,語氣淡得听不出一絲感情。「媽媽跟她的新丈夫要去美國時,沒有想過要帶我去。」她頓了一頓。「爺爺接我去瑞士,是因為爸爸又結婚了,他和那個阿姨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她一直只是個多余的孩子。父母打從一開始便是不得已地奉子成婚,離異後會輪流照管她數年,則是在爺爺的堅持之下所達成的協議,並非他們願意。

當時她年紀雖小,卻不聾不盲。

腳步不知不覺地慢了下來,花拓心中沒有絲毫謎團破解、茅塞頓開的喜悅。相反地,她那種單純陳述事實的語氣像根尖針,刺得他胸口作痛。

住在哪里,對我來說都一樣。她說過的話驀地浮現腦中。

原來她已習慣被人從一個地方送到另一個地方……

周圍的環境一直在變,難怪她會緊緊攀附住書本中的持久。

何況,現實生活中的人會傷人,故事中的人物卻不會……

「不要再問了。」

「好。」花拓點頭。她的語氣如平時一般平淡,但他听出了背後的一絲央求。

她是在乎的吧……

寂靜彌漫在夏夜的空氣中,粉女敕的面頰仍偎在他肩上,兩人分別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花拓……」黎宇淨突然開口。

「嗯?」他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為什麼你在公司里是另一個樣子?」

「什麼樣子?」

她沉默片刻,像是在思索著用詞。「你對你公司的人……有點不好。」

這個疑問一直存留在她心里。他是個很好的人,但她不明白何以他一進他的公司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冷淡得不像花拓。

「我哪有對他們不好!」他不假思索地抗議。「我給的待遇比其它同業高,年終獎金多一個月,員工的假期比照外商公司,連吃尾牙的餐廳都選得比別人高級。」像他這麼好的老板要上哪兒找!

「你一直對他們繃著臉。」

花拓不免訝異,還以為她的心思都流浪到某個不知名的世界,沒想到她竟會觀察到這種事。

「我……」她以為他喜歡擺出一張像被人倒了會的冷臉嗎?

「宇淨,妳覺得我長得很花心嗎?」他未答反問。雖然早知道她看他的眼光與別人相異,他還是忍不住想知道她的看法。

「對。」

花拓臉一垮。她可不可以不要那麼誠實?

「我公司里的人也認為我這張臉就是生來勾引女人用的。」說到這個,他就滿肚子辛酸。「本來我對員工也很和善,不希望讓他們覺得我有老板的架子。然後有天,我隨口夸了會計小姐的新發型好看,又不小心對她多笑了一下,結果……」經驗太過慘痛,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恐怖。

「結果怎麼了?」黎宇淨輕聲催促,正听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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