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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媒人對對踫 第18頁

作者︰唐純

今夜,月色如銀,夜涼如水。她的心居然也像被水洗過一般,濕漉漉,沉甸甸。

這多奇怪,剛剛,由她一手操辦的緣聚會高潮迭起,賓主盡歡。她原本應該多麼開心,多麼自豪。

然而,她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仿佛在他轉身一剎那,已帶去她所有的歡樂。

這……怎麼可能?

她煩惱地甩了甩頭,不要覺得自己虧欠了他什麼吧,他們原本只是做了一場交易。如今,交易結束,他的一切再與她無關。

她干嗎要想?干嗎念念不忘?

討厭!真討厭!

卓不凡這個人,連走,也讓人不得清淨。

踏上熟悉的紅磚道,行道樹在晚風溫柔的撫模下,搖擺婆娑。被月光拉得長長的影子在一地起舞的樹影中穿梭。

一如那一天,那個夜晚。

他曾在這里,在這里……

停停停!迸朵朵!不可以再想了,你不可以再想那個人了。

朵朵搖頭,再搖頭。忽然,目光定住,前面小區門口,那一抹佇立的暗影,是誰?

她的心「咚」地跳了一下,腳步下意識地加快了。

那人似乎也看見了她,回過頭來,沖她笑笑,站定,等她過去。

是他?

不是他!

朵朵遲疑了一下,腳步慢下來。

那人等不及,三步兩步迎上她。

「嗨!鼻朵兒。」多麼夸張的笑,多麼夸張的稱呼。

從前,她怎麼從來沒覺得?

「少駒。」她拘謹地應他一聲,那麼尷尬,仿佛做錯事的人那個人是她。

「唉!早說讓你別做麻將館的那份工作了嘛,又辛苦又無聊,瞧,現在居然還讓你加班到這麼晚。你一個女孩子走夜路回家,多不安全。」

朵朵的目光閃動了一下,「沒關系,我喜歡。」

「瞧你,就是這樣固執。」梁少駒笑了,那親密的語氣竟如從前一個模樣。

害她一陣閃神。

他轉身,與她並肩,右手極為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

她身子一僵,下一秒,人已如被火燙一般,挪了開去。

一陣靜默。隔閡的牆在彼此心中瘋長。

她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大方的女孩子,這句話,如果再說得刻薄一點,那便是,她不是一個傻瓜!

她不是傻瓜。

她也沒有海一般博大的胸襟。

她無法看著這個男人,前一秒棄她如敝屣,下一刻卻又當她如珠似寶。她做不到,她適應不了。她只能表情僵硬地瞪著他。

若是從前,她一定會問他為什麼?會向他要求一個答案。會問他,自己究竟錯在哪里?是哪一點不如另一個她?

但如今,她不問。

她只覺心灰。

眼前的這個人,如此多變,他那微笑的表情,這刻在她看來,全是諷刺。

「呃,很晚了,我們不要站在這里,回家去說喔,有話回家去說。」梁少駒賠著笑臉。

順著他的視線,她發覺,他們的舉動已經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她皺皺眉,到底還是心軟,頭一低,從已經為她敞開很久的自動門里走了進去。

梁少駒松一口氣,趕緊跟在她身後走進小區。

「有什麼話就在這里說。」拐進一道鵝卵石鋪就的小道,古朵朵抱臂站定。

出于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微妙心里,她不願帶他去社區游樂園那邊。

似乎,他這一去,便會破壞掉些什麼似的。

「骨朵兒。」梁少駒嘆一口氣,「我知道你還在怪我,可我也是不得已。」說著,他偷眼打量她的表情。

可她只是看著他,不吭聲。

知道躲避不了,他索性直言︰「我們相識這麼久,難道你還不夠了解我?」

朵朵挑眉,她比他還要多問題。難道,正因為了解,才可以被惡意傷害?再說,從這刻開始,她發覺,她對他,完全稱不上了解。

她從不知道,他會那樣狠心待她。

包不知道,在那樣狠心待她之後,他還能若無其事地出現在她面前,對她說出不得已的話語。

什麼叫做不得已?

她搖搖頭,然後望定他,扯開一個虛弱的笑容,「梁少駒,你不用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他听了,大喜,激動地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就知道,我的骨朵兒會體諒我,會支持我。」

「是的。」朵朵抽回手來,他的手心驀然一空。

「我能理解你,我也能體諒,所以,我並不恨你,甚至,我還能祝福你,在這個世上,能找到自己真愛之人,已經很難得,而,還要你為她不顧一切,包括良心與道德的譴責。你能做到,我只有欽佩,哪里還能恨你?」

梁少駒越听越不對勁,「不不不,朵朵,你錯了,我並不愛她,真的不愛她。我愛的那個人,是你,一直是你呀。」他扶住她的肩膀,急急解釋,「你應該知道,你應該了解,我這一生,最大的希望是什麼?」

朵朵古怪地看他一眼,感覺自已的脊背上一陣涼冷。下面的話,她不想听,她根本不想听。然而,卻由不得她不听。

梁少駒望著她的表情那麼惶恐,仿佛是真的害怕失去她。

「那個女人,我一點也不愛她,是她一直纏著我,她又是我的上司,而且剛剛提拔我做了主管,我不能得罪她,我只是在敷衍她,你相信我,等過了這陣子,我會對她說,我一定會跟她說清楚的。」

這冷漠無情的話語,句句似冷刀,刺痛古朵朵一向信仰愛情,溫良敦厚的心。

她臉色發白,看著梁少駒,恍若見鬼。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她寧願,梁少駒是因為愛,是因為愛那個女人,所以才不顧一切,背棄他們多年的誓言。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他不愛她,他居然不愛那個女人。那麼,她是否該開心?她是否該慶幸?

這一場兩個女人的戰爭,她是最後的勝利者。

對嗎?

她臉色發白,笑得好生虛弱。

可,她的默不作聲,看在梁少駒眼里,已成希望的默認。

「你原諒我了吧?我們還可以繼續交往吧?對吧?」他激動得渾身顫抖。

她從沒見他恐懼成那副模樣,也從沒見他如此欣喜若狂。

她沉默,無法言語。

失戀的滋味很難受,但,這剎,听著他愛的表白,她心里更難受。

在他心里,她一定非常渺小。她沒法跟他的事業相比。

但,在她的心里,愛情卻很偉大。

那偉大,容不下一粒沙。

答應吧……答應吧……梁少駒的喜笑顏開,撞擊著她。

她的手再次被他握在掌心。

答應吧……

答應吧……

答應嗎?

☆☆☆

原來愛情還可以這樣,原來愛一個人還可以這樣。

迸朵朵一夜輾轉,未曾入眠。

第二天,頂著一對熊貓眼走進香輕麻將館。

麻將館里一片歡騰。

「噯,朵朵,下班之後別回家喔,晚餐有人請客。」同事小咪沖她眨眨眼。

「嗯。」她心不在焉。

「怎麼了?」小咪好奇。

暗莉莉哭喪著一張臉,她們都可以理解。可,古朵朵為什麼不開心?

「你們瞧你們瞧,晨報的動作好快哦,昨晚的緣聚會上了頭版頭條。說我們麻將館為大齡男女做好事、辦實事,是大得人心的一項利民舉措。」

「真的嗎?」小咪趕緊湊過去看,「呀,還有莉莉的照片呢。」

同事們呼啦啦一下圍了過去,包括一直快快不樂的傅莉莉。

「真的耶,照得還挺漂亮呢。」

「是哪個記者啊?要不,今晚請他一起過來吃晚飯。」

「對對對。」有人開始去翻電話簿。

迸朵朵站了一會兒,覺得沒趣,一個人上了二樓。

樓上靜悄悄的,時間還早,沒什麼客人。

她擰了一塊抹布,慢慢擦拭著緣分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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