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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里龍吟1 第5頁

作者︰鐵勒(綠痕)

「我听夠了。」已經默默忍受他許久的玄玉,兩手將經書一閤,擺明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玄玉……」就在這時,書齋廂門突遭人開啟,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這回聖上指派必須跟著玄玉一塊赴任洛陽的寶親王冉西亭。

跋緊把還沒鬧完的顧長空推到一邊去的玄玉,迎上前去向他請安。

「皇叔。」

冉西亭握住他的兩肩,扶他站了起來,「都是自家人,跟長空一樣叫我二叔就成了。」

「二叔,你也收到消息了?」顧長空擺著一張臭臉,又惱又忿地走上前去,看著他那張也顯得很頭疼不已的臉龐。

「嗯。」冉西亭重重嘆了口氣,側過頭無奈地問︰「玄玉,洛陽總管這件聖差,你打算怎麼辦?」

「接下。」玄玉邊拉著他入坐,邊笑意滿面地應道。

冉西亭听了,面色不禁再黯然三分︰「玄玉,不是二叔要說喪氣話,只是洛陽這塊地……」

「荊棘遍野?」知道他要說些什麼的玄玉,帶笑地替他斟上一杯茶。

「對。」光看這個佷兒臉上那份心底有數的表情,冉西亭也不想再拐著彎子說話。

先且別說洛陽那邊的形勢如何,現下他頭一個擔心的,就是他本身。雖說這個佷兒自小就聰穎睿智,但他這個作人家二叔的,可不是那塊可以管大官的料啊,大半輩子都在書堆里打滾的他,怎會是洛陽總管伴臣的人選?到時他要是沒能幫上玄玉的忙,還壞了玄玉的事怎麼辦?

玄玉看了他懸心不已的表情一會後,安然地在他身旁坐下。

「二叔擔心咱們這一去,會被洛陽的那些舊員給生吞活剝,或是拆得片骨無存?」

「唉……」腦殼作疼不已的冉西亭,一手頻揉著額際,「現下全朝的官員都等著看咱們去那出糗,運氣好的話,或許數年後咱們還能活著回長安來,但運氣要是差了點……」

「二叔多慮了。」玄玉拍拍他的手安慰。

冉西亭卻不斷向他搖首,「光是想到那票根本就不听指揮的舊員,我就連去也不想去,听說朝中的舊員已經派人送訊給洛陽了,叫那邊的舊員嚴陣以待,等咱們一過去就準備給咱們一個道道地地的下馬威,你叫我怎麼不多慮?」

「事在人為。」伸手取來茶盅的玄玉,低首飲了一口香茗,若有所思地盯著盅中波紋不定的茶湯,「只要有心,想做的,就一定能夠做成。」

「你就這麼樂觀?」站在一旁的顧長空,兩手環著胸,不容氣地瞪著這個看似深有信心的表弟。

「是啊。」兩眼看著盅內一旗一槍的茶枝浮葉,玄玉漫不經心地應著。

「這麼說……」冉西亭登時眼中迸放出得到救贖的光采,「洛陽總管一職,你是有把握?」

「有沒有把握,這話我不敢說。」他淡淡輕笑,隨手將茶蓋覆上茶盅,「但我相信,路是人走出來的,只要我一步步慢慢走,終有一日,我會走到我要到達的地方。」

「當」的一聲,是茶蓋覆上茶盅時所帶來的清脆的聲響,那聲韻,直抵在場另二人的心梢,宛若在他們心湖里投下了一記定心大石後,所帶來的沉重回響。

總覺得他話中有話的顧長空,沉吟了一會,復而仰首看著走至窗邊,遠望著滿園秋色的玄玉。

「你想走到什麼地方?」

玄玉輕輕閤上窗扇,「日後,你們會知道的。」

ΩΩΩΩΩ

接下聖詔的次日清晨,天猶未亮,大地仍是惺忪未醒之時,早已打點行裝妥當的玄玉,在派人去接來同行的寶親王冉西亭,與同是奉了聖意隨行的楚郡王顧長空後,齊王王府前,一小隊的親衛人馬,已整裝待發。

由下人提著燈籠走至府前的顧長空,看了看此次前去洛陽的人數後,不解地以指輕點站在身旁的冉西亭。

「就這麼點人跟咱們去?」屈指點算了一番,也才這麼一小隊親衛跟著他們上路而已,他們這一去,也不知是幾年,帶這點人手夠嗎?

幫忙打點的冉西亭款款答來,「玄玉說為了趕時間,所以就由咱們先到洛陽,待落腳了後,再讓齊王府里的部份家臣與奴僕過去。」

「趕什麼時間?」耳尖的顧長空挑高了半邊眉,「玄玉急著到洛陽嗎?」據聖旨上所寫的,聖上並沒有要求玄玉得在哪個時限內盡快就任,既然聖上都不急了,他在急什麼?

「听他說,他希望咱們此行能愈快愈好。」同樣也是認為此行太過倉促的冉西亭,總覺得這般就起程,不但在人數上不足,在安危上,似乎也不太妥當。

「為什麼?」

「他說……」不是很明白個中原由的冉西亭,拈了拈下頷處的長須,「他不想節外生枝。」昨晚玄玉是這麼對他說的。

彼長空杵著眉心,「那小子在擔心些什麼……」那個總是想太多的表弟,不會是預料到了什麼沒告訢他們的事吧?

緩步踱出王府府門的玄玉,未著官服,只是身著一襲樸素的民裝,直接走過交頭接耳的兩人面前,揚聲詢問那些為掩人而目而都已換過裝的親衛們。

「都準備好了?」

親衛統領恭謹地抱拳以覆,「回王爺,就待王爺宣布起程。」

看看他那一身簡單輕便的打扮,再低首看向自己同樣也被要求不能太過華麗招搖的自己,顧長頭百思不解地搖搖頭,一手扶著冉西亭步向造型同樣也是相當平民化的車輦。

「二叔,這邊請。」

在他兩人都已登上車輦後,殿後的玄玉,忽地旋過身看向掛了兩盞燦燦紅燈的府門,再仰首看向府旁遠處,在天際盡頭下那片仍藏在晨霧里的巒巒青山。他深吸了口早晨清冽沁脾的空氣,感覺透入他肺腑里的一切,正催促著他朝他的未來踏進一步。

前途未卜。

雲朵繚繞的遠處層山,在耀紅的曦日自山頂一角冉冉浮升之時,原本纏繞不開的雲霧山嵐,頓時遭刺目的紅光穿透遠逐,當晨曦抵達他的面龐那一刻,覺得渾身又再次蓄滿了力氣的玄玉,低首拿起配置在腰間,昨日方由聖上加封為尚方寶劍的飛景劍。

揚手抽出劍身,在燦亮映人眼的晨光中定眼細看,在劍身上,有著當年教授他武藝的師傅所為他刻上的兩行字。

致虛極,守敬篤。

萬物升作,吾以觀復。

由劍身反射出一束束璀目粼粼的光束,照亮了此刻玄玉的臉龐,他直視著劍身中反映出的那一雙炯亮黑眸,再次想起了那一夜,他曾對自己許下的心願。

他不想只作個英雄。

他要作的是……

「玄玉!」等了許久的顧長空,一手掀起車廉,探頭出車外朝磨蹭了許久的他催促。

猛然回過神來的玄玉,再次看了看手中之劍,而後收劍入鞘,轉身步向車輦時,揚手朝等待的眾親衛一揮。

「起程!」

同樣也是在這日清晨,當朝陽穿透樹間紛紛墜跌的枯葉,暫棲在客棧里的袁天印走出客棧外,遠望了東方旭日一會後,一手拎起行囊拾級步下台階,朝著日光融融的東方之道開始前進。

就在他方走不久後,一名身形魁偉壯碩的黑衣男子,肩上架著一柄看似沉重的巨劍,兩手擱擺在劍身上,自客棧後頭走出,緩緩跟上袁天印的身影,並在路過道旁一株老樹下時,舉腳踢起一塊石子,將它踢向醉睡在樹下,渾身散發出濃濃酒氣的男子。

石子猶未抵面,衣衫不整,敞露出半片胸膛,臉上左頰邊還有著一道筆直刀痕的醉漢,連眼皮都未睜開,就反應迅捷地接下飛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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