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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夏 第3頁

作者︰娃娃

這「鬼」的五官立體而俊美,形似神話故事里的雕像,雖是黑發卻有些外國人的味道,鼻梁高挺,唇瓣薄削,眼楮雖是緊閉著的,但睫羽長長、眼窩深邃,氣質恬雅,那樣的一張臉,好看是好看,卻冰冷得很有距離。

想來鬼依舊是鬼,再怎麼好看也是難以親近。

寧靜听得恍神合眼,等到驚現鬼音已杳,她張開了眼楮,已然不見「鬼」影。

一陣冷風撲面,她頭一回感到了害怕,她捏緊球爬出鬼屋去找小友伴,卻什麼也沒敢說,還在夜里發了高燒,幾天沒有退下。

病好了後她變得有些安靜,若是在以往,她那身毛躁性情,可從沒和她爸爸用心替她取的名字有過片刻相似,她是個不解「寧靜」的寧靜。

小毛說她是燒壞了腦子,妞妞說她是想戀愛了,而她自己也說不上來,只是一些原來挺有趣的事都變了,變得有些索然無味。

她遠離了小友伴,寧可拖張小板凳纏著開雜貨鋪的老山東要他講鬼故事。

表?!老山東為著這丫頭的突然興趣轉向,好半天才想好該如何開口。

「喝!表子那一枚枚炸彈炸得人腦袋開花……帶血的膀子掉進山溝里,身子被切成了七、八截,每到夜半時分,鬼哭神號的……話說淞滬大戰那時呀……」

「我不是要听這種的。」小丫頭還真是一點也不給面子的。

「要不,小寧兒想听啥?」老山東笑咪咪地問得很是客氣。

這樣的笑容附近幾個孩子里他是獨留給寧靜的。

其它的娃子呀,只能得著他的山東大嗓。他從不否認偏心,老說這座臨海山坳里的小小山城,所有鐘靈毓秀都給了這叫寧靜的丫頭,讓她像個粉雕玉琢的水女圭女圭,就連他這年輕時曾走遍大江南北的老芋仔兵,都要被她折服。

所以,他才會問也沒問人家爸媽同不同意,明明年紀相距一大截,卻還要認人家當干女兒。

寧靜嘟嘴啟唇,「人家要听會拉小提琴的西洋鬼故事。」

老山東傻眼兼痴呆狀。

拉小提琴的西洋鬼?!我還會拉二胡的東洋鬼咧!他連ABC都不會講了,又上哪兒去結識西洋鬼?可瞧這丫頭一臉莊重,又不像是在開玩笑。

「不會!」他爽快搖頭向干女兒誠實招供。

寧靜找不到人問,卻依舊惦記著那鬼不放,忘不了從他琴音中傳出的陰郁孤單,她想結識他,想要和他做朋友,即使那只是只鬼。

而他,應該也不會反對的吧,像卡通里的小精靈,不也總渴望著能和人類的小孩交朋友嗎?不論是人是鬼,想來都是不愛孤單的吧!

為了能和「那只鬼」有共通「語言」,寧靜甚至纏著父母買了把小提琴,也到山城外學了一陣子,但日復一日,卻仍是拉得像在殺雞宰羊。

別說別人受不了,連她自己都听不下去,小提琴遭到了封箱的命運。

封歸封,但有關于「那只鬼」的事她還是擱在心上的,于是選了個黃道吉日,她決定再次只身勇闖鬼屋。

同樣是蟬噪的午後,有人呼呼大睡,有人唰唰唰打麻將,也有人在爬牆。

一回生二回熟,寧靜循著上一回的路線穿過密林潛近白屋,正當苦思著該如何和對方來段精采的自我介紹時,一聲咆哮讓她縮停了足。

「別管我!我說了別管我!讓我安靜一點!」

寧靜將身子縮躲在大樹後,只探出一顆好奇的頭。

「Summer!你听爸爸說──」

「我不想听!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寧靜!」

一雙身影先後奔出白屋,走在前頭步履不穩的正是「那只鬼」,緊隨于後的,是名中年男子。

寧靜瞪大眼突地心髒猛跳,難不成……這里還是個鬼之棲家?

糟糕,她是帶著善意來的,什麼大蒜狗血符咒的全沒帶上,待會兒會不會成了一群鬼的午後點心……她心跳加速,眼兒細瞧,這一回她沒被對方的琴音蠱惑而總算是看清楚了點,嗯,她好像是弄錯了什麼,若是鬼,不會有這麼真真實實的存在感,他們不但有影子,而且還會……

砰地一聲,明明「那只鬼」眼前就躺了顆大石頭,可他卻彷佛視而不見,硬是被直直絆倒了跌在落葉上。

呃,如果是鬼,想來就該能輕易穿過石頭而不會被絆了個狗吃屎。

「有沒有摔著……」中年男子語帶憂心上前想攙他起來,但他毫不領情,用力掙開對方。

「爸!」

一聲「爸」喊得寧靜心寒,雖說不是鬼,但這家伙的嗓音還真和鬼沒什麼兩樣。

「這里是我的最後容身之所,不要再逼我,讓我有個可以休憩的空間吧。」

躲在樹後的寧靜瑟縮了下,因為「那只鬼」張開著的眼楮正直直朝著她躲藏著的方向,但怪的是,他並沒有揭穿她。

氣氛冷肅,院里只有風響。

「Summer……」中年男子嘆氣,臉上滿是悵然無奈,他終于直起身來。「好!爸爸走,這里仍只讓貴嫂三天來一回替你打點,你想一個人靜一靜,爸由著你,只是爸要你明白,很多事情都是天意,並非懊惱或是自我放逐就能夠改變得了。」

男人垂首離去,很久之後引擎聲從遠方響起,原來這座大宅邸並非只有一個出入口,住在這里的人都是從面海那一頭的小門進出,莫怪進進出出都沒人看見,只當它是幢沒人住的廢棄鬼屋。

藉鬼屋之名行隱居之實?寧靜總算是弄明白了。

明白了之後她才想到,換言之,她現在的行為不叫做「勇闖鬼屋」,而該叫做「擅入民宅」了。

她屏息等待,等那還趴在地上的大男孩,將她給揪出來臭罵一頓。

但他並沒有,聲音消失之後大男孩明顯松了口氣,合眼松手,他由著自己再度趴進落葉堆里,將自己緩緩淹沒。

一秒、兩秒、三秒過去,末了是寧靜按捺不住,她走出了藏身處,那踩在落葉上的脆音,再度惹起了臥地少年在瞬間僵硬挺直的頸部線條。

「誰?」

少年沉聲發問,防備似地張開眼,他撐身爬起,臉上滿是戒備。

寧靜沒吭聲,大眼里有著不解,她朝他走近,可他那雙明顯無措的深瞳,只是慌張地轉來轉去卻始終未能對準著她。

慢慢走近,她蹲好奇攤開五指在他眼前移動,卻發現那對好看的瞳眸沒能跟著一起轉動。

她終于明白了,他不是鬼,他是個瞎子。

「到底是誰?是誰?是誰?」

羞惱嗓音夾雜著狼狽,听得出男孩對于自己目前所處劣境極為不慣。

既然一切都明白了,寧靜恢復了貪玩的本性。

「如果我說我是鬼,你怕不怕?」她故意壓低嗓,並沒因為對方的處境而準備施予同情,他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應該是友情的。

男孩微愣,下一刻俊顏準確地對著寧靜出聲的方向。

眼前的女孩嗓音是陌生的,他不怕鬼,他怕的是認識他的人。

「不怕。」他冷哼。

「為什麼?」

「如果妳是鬼,就不會這麼問了。」

那倒是!她聞言泄氣,這家伙還真是目盲心不盲呢!想騙來玩玩都辦不到。

「你真的看不見嗎?」寧靜再度伸掌在他眼前搖晃,聲音里有著濃濃的好奇。

「這不關妳的事!」他惱顏直起冷冷回應。

他挺高著瘦削的身軀,身上沾滿了落葉雜草,看來極是狼狽,他舉步想走卻在惱火間轉錯了方向。

「方向錯了。」她在他背後好心提醒。

「我說了這不關妳的事!」冷音添滿憤怒。

「小心水溝呀!」

她出聲太晚,他踉蹌了下,並在倉卒間扭了一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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