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讓她愣住。唱歌……她從來沒想過,連輕哼都不敢。一手撫上喉嚨……聲音都啞了,怎麼唱?
他慢條斯理地收起吉他。
「思煙歌唱得很好。」
她知道。不知怎的,听他說著關于思煙的事,霎時又讓她眼眶中盈滿淚,然而,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殘酷,卻讓她顫抖。她別開臉,刻意打開身旁一只虛掩的紙箱,發現里面放滿了書本。
她讓手指輕輕拂過,抽出其中一本像是畫冊的書翻看著,發現里面全是一幅幅唐豫的畫像,有時,畫旁寫了幾個娟秀的字,她沒細看。倒是一張小小的書簽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拿起仔細一看——
突地,她的胸臆一陣翻騰,氣息忽而變得凌亂,她立即合上書本,努力平撫著自己沉重的喘息……
她的反應全都落入身旁一雙深邃不可測刑眼中。
「怎麼了?」他淡淡一問。印象中不記得思煙有這樣一本書。
「這……借我。」她把書緊緊模在胸前。
不能讓他看見。
第六章
森嚴霸氣的黑色大樓矗立于一堆商業大樓間,不同的是,它讓經過的人忍不住加快腳步。若非不得已,沒有人願意在它面前佇足停留,更遑論進入。
森冷、陰暗、濕潮、沒有人氣……這是多數人對它的評價。
唐氏企業。
斗大的金字在昏黃的陽光下仍顯得刺眼。
十七樓頂樓的總經理辦公室內,從上午開始,一陣接著一陣的辱罵聲終于平息,已經是接近下班的時間了。
「都是一群沒用的家伙!」唐世明整整自己的西裝,心情一片陰霾。
一陣敲門聲響起,不等回應,唐平原肥碩的身軀慢條斯理地晃了進來,在沙發上隨意地攤下。
「今天又怎麼了?」同在一棟大樓里,總會听到一些風聲。
唐世明掏出梳子,整整油亮的發,表情冰冷傲慢。
「信不信,我明天就把整個會計室裁撤掉!」
「怎麼回事?」唐平原問得懶懶的。雖然他名為董事長,但公事方面他是不怎麼過問的。他知道反正公司底子雄厚,他樂得把時間花在吃喝玩樂上。
「你知道嗎?這半年結算下來,我們竟然虧損了上億!我要他們提出報告,那票狗東西竟然還不知道是哪里弄錯了!」
「虧損?那不是會計室的問題吧……」唐平原沉吟著。
「真正虧損的話,會計室怎麼算都算不出盈余。依我看,可能是業務部門的問題,是他們辦事不力。干脆找個不順眼的人開刀,這麼做也能殺雞儆猴。」
「這麼做好嗎?不怕人人議論——」
「怕什麼?誰不想活了,敢惹我們唐氏!」
聞言,唐世明嘿嘿笑哂著。
「沒錯,的確沒有人敢。好吧,隨你的意吧。」「對了,虧損的消息先別讓他們傳出去,別讓其他人有機會看我們的笑話。」唐平原進一步交代。
「我懂……」商業界是噬血的,只要有一點消息,就是沒問題也會被渲染得言之鑿鑿,小問題則會被說得像是公司垮定了。
「尤其是那個雜種。」唐平原冷冷地補充道。「放心吧,听說他向來不太管事,以他的態度、他的名聲,公司要垮是遲早的事。」唐世明一向不把唐豫放在眼里,從他第一天進唐家大門起,他這個二哥從來沒承認過他。
「是這樣嗎……」唐平原忖著。
大家都說那雜種厲害,當年被唐氏掃地出門,只得到老頭留給他的連年虧損的飯店,不過幾年的時間,變身後的「遠之飯店」業績竟凌駕多家老字號的五星級飯店,其它周邊的娛樂事業,包括多家餐館、PUB、經紀公司、健身中心、多媒體制作公司也都頗具份量。雖然「遠之」淨值排不進十大、百大企業,但不可否認的,唐豫的確有兩把刷子。「大哥,你太瞧得起那小子了吧。他除了那間飯店還算有價值,其它的投資,不都是些小鼻子、小眼楮的,怎麼數都上不了台面,還以為他多有企圖心呢,原來不過如此!老頭當初想把‘唐氏’整個給他,是他老眼昏花!」
「听說他手上有幾個大型的開發案在動。」
這幾年恐怕太掉以輕心了,才會讓那小子這麼順利地發展。可惜了……為什麼當年死的不是那小子,而是孫思煙那個替死鬼。
「這我也有听說。他成天鬧徘聞上小報雜志,公司還能搞得有模有樣的。我看還不是姓楊的小子和姓俞的那女人在撐。」
「別忘了,還有老涂。俞綺華這兩年倒是沒听她做了什麼。」
「說出去誰會相信,兩個唐氏無足輕重的角色,一個是以前老頭子的秘書,一個是不知道哪個部門的小主管,竟然也有當上副總經理和飯店經理的一天。」
「這幾個人表面看上去沒一個成氣候……真不簡單。」
「如果你真的擔心,那就想辦法讓他們動不了。」
「動不了?怎麼做?」唐平原這下有興趣了。「這我來想辦法,你放心吧。」唐世明放眼中閃現惡意的光芒。
那小子一出現便立刻得到了老頭子的歡心,一心只想把唐氏企業給他,還對外推說是他們能力不足,害得他們幾無立足之地。若非他們在老頭子死後給那小子出了幾個難題,讓他自己知難而退,他們也不能奪回唐氏。
這仇啊,非報不可!
那個雜種,讓他苟延殘喘那麼多年,看看他還能神氣到幾時!
***
「你是誰?」
她睜開眼,只見一片朦朧中,一個黑色身影在她床邊坐下。
「你……」
「你,你是誰?」
「我是……易……安。」
***
「你是誰?」
睜開眼,又是那個黑色的身影。好熟悉……是誰?他想做什麼?
「易安……孫易安……」
「那——思煙呢?」
「思煙?思煙……」她不知道。
「你是——」
「我是……易安……」
***
「你是誰?」
緊閉著眼,她再不願意看見他,卻感覺自己額前的發被撥開,溫熱的指尖在她的傷疤上輕輕摩挲……
「你到底是誰?」
她忍不住輕顫。
「我……我……」
「告訴我,你是易安,不是思煙。」
這句話听在她的耳里,像是請求。
「我——」不知怎的,她說不出口。
暖暖的觸感離開她,她悵然若失,迷迷蒙蒙地睜開眼,那個身影站在落地窗外,她再一眨眼,他已經消失。
***
遠之飯店的廚房里,一陣陣嘈雜而歡樂的笑語聲沿著長廊傳到空蕩蕩的下午茶廳。這是前所未有的情況……
涂孟凡循聲走去,發現在眾廚師、副手與侍者間孫易安瘦弱的身影。後者正揮著汗和眼前煮咖啡的器材作戰。
「哈哈哈……」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哈!炳哈!沒看過這麼笨拙的手,我看你是嫁出不去了,小泵娘!」總廚劉師傅一反平日的不苟言笑,朗朗地笑著,噸位大的他笑起來自然聲如洪鐘。
「不是、不是這樣。來,Ann,你再看一次……不要慌……哦,不要慌。」吧台的bartenderPatrick親自出馬,在孫易安身旁細聲細氣地指導著。縴長的手指揮啊揮的,舞著一場綺麗優美的舞蹈。
孫易安學著他的動作,卻是一陣手忙腳亂。
畫虎類犬。
「完了……」她邊揉著半眯的熊貓眼,匆忙之中,一滴沿著臉頰滑下的汗水不偏不倚地滴進壺里加味。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不帶惡意的訕笑下,她腓紅著臉說不出一句話,兩只手兀自做著不協調的動作,因失眠而隱隱作疼的腦袋瓜子實在幫不上什麼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