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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舍得 第8頁

作者︰尉禎

這種恐慌是她熟悉的……如此熟悉,強烈到讓她幾乎昏眩,她確定自己曾經有過這種感覺像童養媳被陌生人帶離家里,眼前是一片未知的世界。

她怕……

她轉身趴在座椅上,將整張臉貼向後車窗,慌亂的眼神還想尋找父親留給她的茶館,只是,看不見了,眼淚簌簌落下……

她知道俞綺華正用憂慮的眼光望著她,但她就是無法收拾起愴然低落的心情。

車行漸遠,這才明白,什麼叫遲遲吾行。

第四章

這是台北……

孫易安蕭然一身,站在唐豫位于「遠之飯店」十六樓的總統套房里,環顧著豪華擁擠的房間,呼吸著滿室濃重的煙味,她忍不住畏縮了下。

這一看就知道是超級有錢人住的地方,所有的擺飾無疑是以「貴重」為衡量的指標,整個空間像是用錢堆砌起來的。有中國的古董太師椅,也有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的精雕木椅,和北歐運來的造型家具;其中最醒目的,便是那套安置在一整面落地窗前的大紅色、波浪形、現代感十足的造型沙發。

當然,牆上兩巨幅並掛的張大千山水畫和保羅•克利的後現代實驗線條畫作,也是極突兀的組合。再加上地上一堆阻路的藝術成品,一個看起來像是辦公桌,卻堆滿了瓷器和陶器的桌子,和幾座同樣放滿了木雕、石雕的展示櫃,她有一種即將被湮沒的感覺。

她相信它曾經是一個舒適怡人的空間。家具、擺飾少上一半,多點留白,會好上許多吧——或許。也或許會顯得空曠寂寥就是了。居住的空間反映人的性情,而唐豫是如此極端,說不準。

對于這幾日發生的事,孫易安猶自覺得不真實

或許惟一提醒她現實的是她包扎了紗布、現在還隱隱作痛的左手,以及因失眠而猛敲鑼打鼓的腦袋。

在等待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搜尋腦袋瓜子里少得可憐的記憶,想探出自己的過去生命與此地聯結的蛛絲馬跡,只是現下腦筋是一片空白。

然而……夢里一再出現的場景分明是這里,她非常確定。

不知怎的,這兩天的生命像是驚濤駭浪般載著她陡上陡下,使得過慣平和日子的她幾乎招架不住。

然而,生命每轉一個彎,每照見一番新的視野,過去的記憶便像熱融了的糖霜般一絲絲地乍現,撩著她、招引著她,卻在她欲多窺探一點、再一點的時候,像融化般杳然無蹤。

思煙也曾待過這里,是不是?

老實說,她對思煙的一切沒有絲毫印象。

很難相信,雙胞胎的妹妹對姐姐竟然沒什麼印象、沒什麼感情、沒什麼懷念。事實上確實如此。

她所知有關思煙的事,都是听說來的——從父親那兒、從俞姐那兒、楊緒宇那兒。她甚至連思煙的照片都沒見過,也不知道她倆到底有多相像。

她試圖拼貼出思煙的形象……

深邃的眼神帶著靈氣,淺淺的笑容不掩愁思,優雅而古典,活月兌月兌是畫里走出來的美女。

如果思煙還活著,應該會是這副清艷絕俗的模樣,是吧?

她不自覺地撫上額前的疤,臉色黯了下來。

面對這樣像是藝廊倉庫的房間教人不知所措,然而,有一樣東西是她熟悉的。她走到書桌後方,仔細望著牆上的幾幅壓花畫。其中一幅由白色、淺紫色拼布和干燥的褐色醉醬草拼貼成的畫,她印象特別深刻。

茶坊里也有一幅幾乎相同的畫,是她半年前才完成的。

她相信眼前的這一幅是思煙的作品,因為畫如其人,充滿了飄逸的清靈感,而茶館的那幅樸拙多了,兩者相似,但在手法上卻大異其趣。

除了天賦的不同之外,自她受傷後,手感不再靈敏,怎麼也做不出如此精致的感覺。

後面傳來房門關上的聲音,她循聲望去,唐豫隨意披了件襯衫從房里走了出來,露出胸前纏成一大片的紗布——他灼傷的情況比她嚴重。

在這里見到他讓她神經緊繃,她敏感地察覺到自己正身在他的地盤上。

不安之余,她提醒自己︰她是過來謝謝他的。涂經理好心地把她的行李安置在他隔壁的套房,據說等級僅次于總統套房。這讓她覺得受寵若驚。

「謝謝你……俞姐說這……」她緊張地比劃了個手勢,「是你安排的。」換句話說,是他收留了她這個無家可歸的孤女。

她實在無法想象他會願意主動收留她,在她對他粗淺的印象中,他不是這樣的人。

話說回來,她根本不明白他是怎樣的一個人。霸氣,或許;但是,她總覺得,有種更幽微的情感隱在他冷硬的外表之下。

只是,她無緣見到。

他點了根煙,故意忽視她微蹙的眉頭,大刺剌地吞吐著。

原來他們把好人留給他做……好笑。

還以為他不明白那場火災是怎麼回事!太小看他了,他冷冷地笑忖。

「那是思煙的作品……」他傲然地坐進沙發,指著她身後的畫替她介紹,唇角帶著一抹不屑的笑。

「嗯,我看得出來,手法很熟悉。不過,她比我有天份多了。」

他不發一語地看著她……又來了,他感覺厭惡。每次她一表現得與思煙不同,他便覺得厭惡。如果她自認不如思煙,那麼他會更加嫌惡。

思煙一向是自信的……

他煩躁地攏攏頭發。

「你跟思煙真的是雙胞胎嗎?」他忍不住月兌口問道。事實告訴他的確如此,但他一次又一次難以相信。

「啊?」她不懂他的問題所為何來。

「算了,算我沒說。走廊盡頭是思煙以前的房間,現在房里還堆了一些她以前的東西,有興趣的話,改天你可以進去看看。」

她是思煙的妹妹,理所當然思煙的遺物應該歸還給她,只是,他不想這麼做。

「嗯,我很樂意。」她雙手不自在地攪扭著,露出拘謹的微笑。

頭發順著她低頭的動作技散了下來,她反射性地將之攏到耳後,隨即,想到赤果的疤痕,便又拉出一縷劉海,覆住額前。

與女人相處經驗豐富的他,自是將她的局促不安看在眼里。

這又是一個不同于思煙的地方……思煙一向從容自在。

不願再評價她。他一個彈跳起身,走向分隔廚房和起居室的原木吧台,不經意地說道︰

「有事情、有什麼需要就告訴涂老。」換句話說,無需來打擾他。「我要煮咖啡,你喝嗎?」

想起以前他這麼問思煙時,總是會得到一雙發亮的眼神,以及迫不及待的點頭……

「不,我不喝咖啡,謝謝。」

她的回答讓他止步。

他緩緩回過頭,不發一言望向她,兩道固執挑起的眉毛毫不掩飾他的詫異。

她立刻知道原因。

「我想……思煙一定很愛喝咖啡,對不對?」她不太有把握地問道。

***

二十分鐘後,在彌漫著咖啡香的廚房里,他莫名其妙地教著對煮咖啡顯然一無所知的孫易安時,腦筋兀自處于混沌。

他搞不懂這對姐妹是怎麼回事……完全被搞混了。

六年前,與思煙相戀的時候,他從來沒從她口中听到有關她這個雙胞胎妹妹的事。不過,剛得知有易安這人存在的時候,他沒那麼意外,因為思煙向來很少提到自己的家庭——父親,有過幾次;母親,一次;其它的,沒了。

但仔細一想,他開始納悶。

如果就像易安說的,雙胞胎有著旁人不了解的神秘聯系,那麼在一年與他相處的日子里,她怎麼可能沒提上半句有關雙生妹妹的事?

靶情不好?或許有可能。但她提到她父親的時候,語氣也含著些許愁怨,至于她母親,她則承認自己對在她兩歲時便去世的母親沒什麼印象。那麼她與易安之間,有什麼大不了的仇恨,使得她不想提到她只字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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