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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雪融千負 第10頁

作者︰雯琪

「她去樹林里究竟搞什麼名堂?」慕容雪非得解開神秘樹林之謎,索性提起裙擺,躡手躡腳的跟了去。

柔卿對這樹林似乎很熟悉,一路未曾停步,直接來到那間竹制小屋前,從袖袋中拿出鑰匙將門上的鎖打開。

她進屋後,慕容雪便湊至窗邊,留意里面的一舉一動。

「夫人,吃飯了。」柔卿張口說著,將碗筷擺好。

只見一名披頭散發的婦人笨拙的從床榻上下來采,滄桑滿布的面容沒有絲毫表情。

熬人看來約莫二十幾歲,卻面黃肌瘦,身上穿的羅衫、黃裙及足上著的翹頭鞋似乎陳舊不堪,雙手枯瘦得仿若快要支撐不了手腕上那只手鐲的重量。

「終于有東西吃了,你們存心想將我餓死是吧!你回去告訴尹千負,干脆一刀讓我解月兌算了,何苦折磨我這許多年?」婦人有氣無力的聲音听來格外淒涼。

「這也不能怪少主,若不是當年你勾結外人謀殺親夫,今日也不會有這種下場。」柔卿語帶諷刺,但仍是不慍不火的模樣。

熬人靜默了,垂頭喪氣的開始享用她得來不易的一餐。

柔卿在一旁陪著,沒再多說一句話。

半響,婦人放下碗筷,探探地問︰「少主……打算何時放我出去?這些年來我在此靜思己過,受的苦也夠了,反正大錯已鑄成,再也無法挽回,留下我這條爛命又有何用?要不就殺了我,否則便放我一條生路吧!」

「你真是異想天開,只要讓少主掛在心坎兒上的人,不管是恨的、愛的,這輩子還有自主的權利嗎?你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柔卿頓時想到了慕容雪,她不正也是尹千負心坎兒上的人?

不想在此多做逗留,柔卿收拾完碗盤後,迅捷的將門鎖上,隨後急忙離去。

待柔卿走後,慕容雪才從一棵大樹後探出頭來,這下她終于恍然大悟,這屋子里關的便是大爺的夫人。

「夫人,你是大爺的夫人吧!」她從窗欞便可清楚的看見屋內的動靜。

熬人听聞窗外傳來呼喚聲,連忙來至窗邊,與慕容雪對望著。「你是何人?尹府的人怎肯讓你來此?」

「是我擅自闖入的,本只想來此探探虛實,沒想到會發現夫人你……」

「別這般稱呼我,我已不是什麼夫人了。小泵娘,若你不嫌棄,凌是我的姓,月是我的名兒,你稱我一聲凌姐吧!」或許是被囚禁久了,每日每夜沒個說話的對象,凌月對慕容雪這個看來頗為良善的姑娘挺有好感,便無話不談,仿佛想將這些年悶在心里的話全傾瀉而出。

「凌姐,你叫我雪兒就成了。我是尹府新來的丫環,曾听下人粗略談過你的事,我還以為你早不在人世了。」慕容雪覺得凌月處境堪憐,自然和她親近起來。

凌月冷笑一下,雙眼充滿苦澀,「我害死你們少主的大哥,他怎會善罷甘休?他告訴所有人,我因羞愧而自刎了,其實我被關進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每日痛苦的挨日子,他存心讓我生不如死,尹千負果然是個不可小覦的厲害角色,我大概會終其一生待在這兒了。」

尹千負的作法雖殘忍,但她弒夫的罪行也不輕。慕容雪決定為了這個和她耗上。

「咱們能見面,也算是有緣,我知道你成天悶得發慌,不如趁這個機會,將你們之間的恩怨告訴我吧!我想不通,究竟是怎樣的一名男子讓你情願攬上這種罪孽。」

間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死生相許……若此真為事實,慕容雪便不怪她為情犧牲他人,也犧牲了自己。

凌月心想,有人肯听她說說心里話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反正她已背上一身臭名,毋需避諱提及往事。

「該有十年了吧!十年前的我是個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少婦,我和我相公過的是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直到五年前有一天,尹府的大爺出外打獵後,順道來我們居住的小村莊轉轉,無意間看見正在河邊兒洗衣的我,當下便決定要了我,于是他強行將我擄走,我相公還被打得遍體鱗傷……」往事歷歷在目,凌月不禁潸然淚下。

「尹府里的下人,包括少主皆不知此事嗎?」

「大爺不讓說,自然沒人知道,大伙只當我是大爺三媒九聘迎取進門的黃花閨女。由于他以我相公的性命相逼,所以我只好全依了他。成親之後,我對他極為冷淡,有時惹怒了他,免不了換來一頓皮肉之苦,沒想到,幾年後,我竟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遇見我相公,我們這對苦命鴛鴦對彼此皆堅貞不移,為了能再續前緣,我幾經思量,終于逮到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在大爺酒中下了毒,讓他一命歸陰,可惜……少主太過精明,我們終究逃不過他的手掌心,被他布下的天羅地網抓了回來,我相公……他……」凌月一想到當年生離死別的情景,早已泣不成聲,無力再開口。

「他一定死狀甚慘吧!」少主想必不會讓他好死。不需她明說,慕容雪也猜想得到。

這下子真相大白了,原來此事另有隱情。所有人都認為凌月水性楊花,原來她是有苦衷。

「既然蒙受不白之冤,你為何不將自身受到迫害之事公諸于世,也好月兌去眾人給你的罪名。」

「還能說什麼呢?我相公喪了命,我的心也死了,不想解釋什麼,何況尹家人不會相信我的,只會認為這是我的月兌罪之辭。唉!我之所以苟活至今,是想完成先夫遺願,將他葬在我姑、舅的墓旁,可惜這比登天還難,少主已將他挫骨揚灰,我能立的只是他的衣冠冢……天可憐見,就算是這點小小心願,我也無法實現。」

***

閑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幾多時?

鄧攸無子尋知命,潘岳悼亡猶費詞。

同穴窗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

唯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

凌月想起離別之初,相公給她的這些海誓山盟,淚珠更絡繹不絕的滑落,好似沒個了局般。

「我會想法子救你出去的,你的余生不該在此度過。」慕容雪不能忍受痴情之人受此殘酷對待,若痴情有罪,世上有多少人皆是待罪之身。

「別痴心妄想了,這片林子除了從尹府直來的那條小徑外,四周皆被少主布下陣法,誤打誤撞必定命喪黃泉;也就是說,若我有法子逃出這屋子,也沒有能耐混入尹府,安然的走出去,事情不可能太順利的。」

慕容雪並沒有十足十的把握能救她月兌離苦海,于是沒再胸有成竹的保證什麼,只盼她放寬心,好好對待自個兒才是真的。

「凌姐,我知道擅自來此是犯了大罪,若被少主知道,我大概小命不保,可你放心,日後我會更加小心,不會讓人發現的。你放心,只要有機會,我會再來看你。」

「好妹子,我先謝過你對我的憐憫之心了,上蒼保佑你大富大貴、多福多壽。這些年來,已經沒人這般關心過我,你是唯一憐我之人……」凌月打從方才就一直淚流不止,原本早在她相公被處以極刑時,她的淚就已經流干,直至今日不知悲歡為何物,此時卻被這麼一個小泵娘喚醒早已死寂的情感。

慕容雪也不明白自己為何甘冒性命危險去幫助一個初次見面的外人,或許她這麼做是為了尹千負,她想除去他的心病,想為他卸下肩上扛了多年的仇恨的磚塊,真正在他凍結的心注入一股暖流,雖然她有時真覺得他是個可惡的男人,但就是忍不住為他做些自覺不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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