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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分半的情人 第23頁

作者︰吳淡如

他的公司就在附近為他租了一層具現代化設備的房子。一個人住三房二廳,很是寬敞,張因因第一次來參觀時,羨慕得不得了︰

「張大哥,你這里真是人間天堂。」

他很驚訝,這個學藝術的女孩子竟將人間天堂這個詞匯用在這間他看來平凡無奇的小房子上。想了一陣他才明白,她這樣說也不無道理︰張興家在上海已經屬於收入過得去的高知識分子家庭了,卻得擠在破敗陋巷中,和鄰居雞犬相聞。

生活在那麼筒陋的環境中,還能從事藝術創作,實在不是簡單的事,必須很有想像力才行。

由於空房間多,張靜將其中一間闢為畫室,各式道具齊全。張因因在畫室中盤旋不肯去,兜了很久,鼓起勇氣開口問︰

「張大哥,你的畫室可不可以偶爾借我一用?」

「當然可以,」他回答得很乾脆,但也很明確的加上了但書,「不過你得先徵詢你父親的同意。」

「用你的畫室為什麼得他同意?」張因因不解的問。

「因為他是我的老師,而你是他的女兒。」他其實只想證明自己別無其他歪主意。

張因因最後還是請了父命來。「他說,只要不打擾你就可以。我來這里不會打擾你吧。」

「我不在的時候,你隨時可以來。」張靜把鑰匙交給了因因。他想,既是孤男寡女,總還是得避嫌,在大陸,莫須有的罪名特別多,還是請她在他上班時間時來比較好。

張因因是個體貼的女孩子。只要她來過,他便會發現自己的房子有些改變。有時冰箱里多了水果,有時髒衣服全部洗乾淨了,有時零亂的書籍被重新歸位,沒洗的畫筆又恢復了清潔。總而言之,她維持了他窗明幾淨的生活。

女孩子這樣對他,豈會沒有深情厚意?

不過張靜還是把她當妹妹看。他會對她說,「哪天要是簽證沒問題,我帶你到台北玩,你一定會喜歡那個城市。」

「比上海大嗎?」

「沒有。但是比上海繁華。一直到深夜兩三點,女孩子還能在街上買到衣服。」

說者無心,但他的話在張因因心中畫了一個華麗的假象。張因因曾經告訴妹妹,她非張大哥不嫁,而張柔柔便把這句話告訴母親;張太太的嘴自然也不能閑著,馬上把它傳播給自己的丈夫。

「原來這個女孩子在打這種算盤,我竟看不出來。」張興以哈哈大笑來表示自己沒有異議,「就不知道張先生喜不喜歡咱家閨女呢?」

「女兒年紀還小,還很容易變的。」張太太嘴里雖然這麼說,但心底已經把張靜當成了理想女婿,「不過這位張先生人挺不錯,很實在,不像我們這里有些年輕人,十分滑頭。」

大家似乎都不反對,年輕美麗的張因因也就繼續織夢下去。在張靜不在家的時候,她在那三房兩廳里以一個主管大權的主婦自居,快樂的在里頭作畫、打掃、布置房屋。所以當一個陌生女子帶著狐疑的眼神出現在門口時,敏感的張因因馬上變成一只刺蝟,長滿了刺,強硬的對待她的敵人。

第二十一章

報慧安給張靜的信是這麼寫的︰

「今年的六月六日,我依約來看你,在家等我吧。」簡短的兩句話。

可是張靜並沒有接到這封信。粉藍色的信箋帶著惹人懷疑的信號,落入張因因手中。她先將信放在燈下透視了內容,立即判定了那是一封情書。

她起了私心,拒絕將它交給張靜,反正信件遺失在當地是很常有的事。

不過從張因因接到這封信的第一天起,她就失眠了。整個夜里,亮晶晶的眼楮始終盯著屋檐瞧,而且還長吁短嘆。

「姊姊,你不睡覺,淨嘆什麼氣?」張柔柔忍不住問。

「跟你講你也不懂。」

「是跟張大哥有關嗎?」

「你怎麼知道?」

「以前你是沒有心事的,也不會睡不著,哪像現在,脾氣變得好難捉模。」

「真的這樣嗎?」

「嗯。」張柔柔說,「有心事你就說給我听吧,放在心里會悶出病來,你沒看古代小說里有很多佳人是得相思病死的嗎?」

「好吧,我問你,一個人為了愛情——做了一件不該做的小小的壞事,會不會下地獄?」

張因因含糊其辭的問。

「如果是小小的壞事應該沒關系吧。」張柔柔天真的回答,「反正愛情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事情,一點小小的瑕疵應該遮掩不了它的光芒吧。」

「那我就放心了。」

她很心安理得的將那封信收藏起來。因而龔慧安來到上海,想要循址給張靜一個驚喜時,她反而給自己帶來一個驚嚇。

「要不要給他撥個電話?」龔媽媽一直不太放心女兒到她認為不太文明的地方去。

「不要了,媽,你別擔心,你若這樣掛念,馬上又會從女強人跌回一個嘮里嘮叨的媽媽。」

「我不怕做個嘮叨媽媽,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真的不叫他去接你?」

「不。」

「我到底還是老了,不懂你們年輕人流行surprise的那一套,凡事安排得穩穩當當不是很好嗎?」

可是龔慧安堅持如此。龔媽媽無論如何也拗下過她。「好吧,不過,萬一你有什麼問題,記得找家國際飯店,到里頭去給媽打個電話。」

「知道了。」

她一個人拎著簡單的行李轉機到虹橋機場,攔了一部出租汽車。

上海比她想像中熱鬧許多。車子走了不久即夾在一列車陣中,時定時停。到張靜住的地方,已經費了一個小時。

「就這里了。」司機指了指一棟嶄新公寓,用又欣羨又嫉妒的眼神告訴她,「只有外國人才住這種房子。」

他住七樓。一進電梯,她發現十分狹窄的電梯里還有個衣著時髦、濃妝滿面的電梯小姐。

「幾樓?」

「七樓。」

「你到幾號?」面對這個陌生的女客,電梯小姐很想追根究底。

「十九號。」

「哦,是張先生家呀。你是他什麼人?」

她對這種不禮貌的詢問毫不以為然。「你對每個進電梯的人都必須調查得這麼詳細嗎?」

「也不盡然。」電梯小姐閉了嘴,但仍理直氣壯,「我們只是有責任照顧這里的住戶安全。」

報慧安按了門鈴。開門的人並沒有給她一個想像中的、緊緊的擁抱。那是個年輕的陌生女子,一個準備再為她偉大的愛情做點小小的壞事的陌生女子。

「請問找誰?」

美麗的上海女子眨著天真的眼楮打量來客。

「張靜住這里嗎?」

「哦……是的,你是誰?」

「我是……他的朋友,台灣來的……」龔慧安說話的語氣已因猜忌與懷疑變得虛弱。「你是……」

「我是他的愛人。」頰上有兩團天然紅暈的年輕女孩停頓了一下之後,以很堅定的語氣回答。

她怎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呢?張靜答應要等她的,他信誓旦旦。雖然是一年以前的事了,但「只」是一年前的事呀,他怎麼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改變了一切?而且,是在她危難之際背信寡義?

他是不是故意不見他?

可是一切事實又似乎擺在她眼前,不會錯,這個女孩自稱是他的愛人——也許就是他新婚的妻子,為什麼他不肯告訴她,害她白白跑到上海來會?

「進來坐嗎?」

「不了,我還有事。」

「留下您的名字吧,回來我好告訴張靜。」

她遲疑的掏出了一張便條紙,顫顫危危的寫下「來訪末遇龔慧安留」,遞給張因因。

張因因表情驟變,似乎想對她說些什麼,但嘴型僵在原處,一句話也說下出來,眼睜睜看著她步下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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