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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 第41頁

作者︰西嶺雪

大玉兒听了,大為刺心,著緊問道︰「多爾袞那般豪壯,也肯做這些瑣事?丫環說的可真?」

王妃道︰「怎麼不真?我听丫環說,那綺蕾病得人事不知,吃不下藥,吐他一身一衣,他都不嫌棄的。對我都不曾那樣耐心。」忽見大玉兒臉上變色,後悔起來,惟恐她疑心多爾袞與綺蕾不妥,若是向皇太極提起,豈不麻煩。遂忙改口說︰「不過總是丫環們捕風捉影,我倒也沒太當真。」

越是她這樣說了,大玉兒反而越覺狐疑。細想多爾袞幾次往永福宮探望,果然形跡可疑,綺蕾進宮前又並不見他這樣頻繁拜訪,且忍冬說過,多爾袞圍獵走的前日曾來過永福宮,那日自己和睿親王妃一道去了清寧宮,只綺蕾在屋里,當時忍冬因回宮取一樣東西,恰好看見多爾袞和綺蕾兩個在一處說話,雖沒听真他們說些什麼,但兩人面色沉重,顯見有甚大秘密,看到忍冬來便散開了。當時自己並未放在心上,只道多爾袞來永福宮自是為了同自己相會,因沒遇到才怏怏不安的,如今想來,竟不是為了自己,倒好似綺蕾才是關鍵。

第44節最香艷的一次暗殺(4)

一時新仇舊恨都勾起來,幾處里湊在一處,越想越真,越思越惱,不禁銀牙暗咬,怒火中燒,好你個綺蕾,搶了大汗的恩寵不算,竟然連多爾袞也勾上了,存心與我為難不成?又想綺蕾進宮這半年來,獨霸龍床,受封靜妃,賜住新宮,一步一步越過自己的頭去,下一步,只等她生下男子,就更可以母憑子貴,目空一切了。難道,自己就眼睜睜地看著她這樣作威作福,一刀一刀往自己心窩里捅刀子不成?真正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她對著這樣的步步緊逼還不還手,也真枉叫作了女中豪杰,後宮學士!

王妃見大玉兒不說話,更加自悔失言,不便多坐,恰時太醫進來,哲哲做別海蘭珠回駕清寧宮,王妃便也端起杯來告辭,要往關睢爆探綺蕾去。

大玉兒整頓臉色,溫言道︰「這里人多事亂,姐姐既惦記著靜妃,我也不便深留。前幾日麟趾宮那位配香粉,送了我好些,只是我又不大用這些香呀粉呀的,不如送姐姐吧。」說著取出一個錦繡輝煌的香囊相贈。

王妃喜得接過來說︰「原來是貴妃的親贈,早就听說她最愛弄些脂呀粉呀的,大汗又縱著她,把天下脂粉方子四處搜羅了送她,她的香粉,那是千金也求不來的。」再三謝過,懷揣香粉離去。

大玉兒一直送到門首,遠遠看著睿親王妃進了關睢爆才回身返屋。

必睢爆里早有小丫環通報進去,綺蕾由朵兒扶著,親自迎出門外。睿親王妃忙親親熱熱拉住了不叫行禮,喜滋滋地說︰「靜妃快別這麼著,你已經懷了七八個月的身子,這時候最要自己小心保重的,萬事不可大意。我都听傅太醫說了,鐵準是個阿哥,大汗還說,只要阿哥一出世,就封做貝勒,這真是天大的恩寵啊。」又問綺蕾一日吃幾頓,睡得可好,胎動反應如何,想吃什麼只管說,宮里沒有,睿親王府做了送來。說是「總歸是睿親王府出來的人,既叫我一聲額娘,你就是我的親閨女兒,親王府的正經格格,再不肯叫你委屈了去。」

綺蕾溫言謝了,又叫朵兒換茶。王妃見她有一句答一句,態度遠不似在府中那般冷淡,更覺高興,話也越發多起來,又夸耀大妃如何善待,莊妃如何和氣,又說新得了貴妃的香粉,怎樣金貴難得,說著拿出香囊來給綺蕾看,評論兩句繡活精致,又贊奇香難得。

綺蕾接在手中,少不得應付兩句,忽覺一陣奇香直透腦門,頓覺暈眩起來,胸悶欲嘔,不敢多看,忙交還王妃。

王妃見綺蕾臉上變色,似有痛苦之色,打量她有孕之人容易疲勞,不便久坐,又閑話兩句便站起告辭。綺蕾也並不留,起身相送,卻月復中一陣悸動,站立不住,復又坐下了,揮手命朵兒送王妃出宮。王妃在府里時早已慣了的,並不以綺蕾失禮為意,顧自離去。

這里綺蕾只覺月復內似有千斧百杵攪動一般,難以忍耐,不禁申吟出聲。朵兒驚惶,便要回清寧宮喚太醫去,綺蕾擺手制止︰「大妃娘娘剛剛叫了太醫去,這會兒我們又巴巴地找回來,倒叫人笑我張狂。忍一忍,太醫就快回來的。」

然而疼痛一陣強似一陣,綺蕾咬著牙苦苦忍耐,額上汗珠大顆大顆滴下,臉色白得嚇人。宮人們都覺驚惶失措,卻又都顧忌中宮,惟恐果真忙忙地去請太醫,觸了大妃霉頭,只一趟趟到宮門外翹首盼望。好容易遠遠見了傅胤祖影子,直見了救命菩薩一般,忙跑上去拉住,哭道︰「先生快來,靜妃娘娘不好了。」

暗胤祖大驚罵道︰「如何不早來告訴我?」顧不得禮數,直奔進內宮,只見綺蕾手捂月復部痛得死去活來,雖咬牙苦苦撐持不肯申吟,已是面如金紙,唇如鉛灰,一條命只剩下半條,見了胤祖,哎呀一聲叫出來︰「先生救我。」

暗胤祖一邊命人急報中宮,一邊坐下來為綺蕾把脈,兩只手指只往腕上一搭,三魂早已轟去兩魄,變色道︰「靜妃娘娘這是中毒之象啊,今天可是吃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忽隱隱聞到一股異香,頓時明白過來,因問︰「今天可有薰過香?或是用過什麼香料?」

綺蕾微微搖頭︰「先生叮囑過不要用香料的,只是睿親王妃來過一趟,請我看了個香袋,說是莊妃娘娘賞賜的……先生,我的孩子,保得住嗎?」

暗胤祖听了,腦里轟雷掣電一般,恍然大悟︰早在睿親王府時,他曾給綺蕾配過一味藥,服後可以遍體生香,然而久服會有毒性。因此綺蕾進宮後,傅胤祖再三叮囑輕易不要薰香,惟恐藥性相克引發病癥,綺蕾有孕後,更是摒絕一切香料,連沐浴香水也不用。然而百密一疏,今日王妃來訪時,偏偏自己不在宮里,竟由她將香袋攜帶入宮,此刻屋中猶有淡淡余香,其味絕似麝香。麝香素有墮胎之效,綺蕾血液中又原有香毒,只消一點點麝香已足引發,如此看來,胎兒絕難保全。胤祖既曾救過綺蕾一命,對她的關切非比尋常,見問大為難過,黯然道︰「學生必盡平生所學,保全娘娘性命。」

綺蕾听了這話,自知胎兒無幸,忽然間悲從中來,她進宮本是為了報仇,後來因故罷手,自覺心如止水。然而自從懷孕後,月復中胎兒一日日成長起來,母子天性,遂重新將她本性中的溫柔慈愛喚發出來,一天比一天更加疼惜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將全部生命都傾注在他身上,視為自己生存之惟一信念。如今忽然听說孩子不保,哪里禁受得起,不禁哭著央道︰「傅太醫,求求你救救這孩子,我死了沒關系,只要保住孩子就行。」

暗胤祖听了,更覺傷感,他自認識綺蕾以來,從未見她有絲毫悲喜,更不要說這般剖肝瀝膽的流淚哀求了。俗話說最難消受美人恩,豈不知美人之淚更讓人難以抗拒。正要說些安慰珍重的話,忽聞綺蕾厲聲慘呼起來,眼見一股鮮血如注,自被子底下直流出來,知道已是小產,忙低頭退出門外,命宮女進來服侍,自己隔著屏風指揮搶救。

其時哲哲早已聞訊趕來,見到傅胤祖,急問︰「靜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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