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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 第17页

作者:谢璃

他不禁结舌,“老师怎么知道——”怎么知道?当然不难知道,还有谁会花这么多心思和一个不具好感的人相处?然而,如果她真的明白他的心思,却不排斥每天的小小会面,是否她同样也对他渐渐滋生了好感?

“因为老师也喜欢你,你是好孩子啊!”她答的很干脆,安曦心里一颗注满了希望的气球却霎时泄了气。

好孩子?比起被赞美为可爱实在好不到哪去。

看出他的不满,她露出鼓励的笑颜,“喜欢不是坏事,想你这样的年纪,总是很轻易的喜欢一个人,轻易地转身遗忘一个人。别误会,不是说你不认真喔!坦白的说,我很羡慕你呢!和你相处,常让我又记起那段什么都不必深思熟虑,也不需步步为营的轻狂日子,睡个觉,吃顿饱,发顿脾气,摔烂几件东西,明天有时崭新的一天。可是,多数人的人生,是无法,永远这样进行下去的,必须多想一点点,在乎一点点,才能避免遗憾……尽避如此——”似乎觉得说下去不太恰当,尾声越来越黯沉,沉荡到他听不见的谷底。

而年轻躁动的他无法触及她内心无声的喟叹,他根本只想得到最直截了当的答案——他喜欢的人有多喜欢他?不管明天,不想未来。可恨一站在她面前,他不得不却步,不敢任性冒险,他只能学着旁敲侧击,“我不随便喜欢别人,真要喜欢上了,就不会改变。”

“……”她不置可否指头卷绕着发尾一径微笑。

“我说的是真的。”他瞪直了眼。

“没说是假,别生气。”她抿着嘴,若有所指地问,“安曦,如果我不是生作这张脸,你会喜欢老师吗?”

这是在测试他肤浅的程度吗?他毫不犹豫地用力颔首,同时红了脸,说不出话。她见状,一时后悔,忙转变话锋,“对不起,我失言了,我不是要问这个,你——你会帮我忙吧?”

“你说什么我都去做——呃……除了默书以外。”

“太谢谢你了。”她握住他的手,万分感激。

手里掌握着她温凉的纤指,一阵悸动窜心,他不敢乱动,讷讷得问:“老师,为什么想找我?”他能为她做什么?

“因为——”她略微沉吟,眼神笃定。“我相信你,在这人世间,我只相信你。”

同样疑窦丛生的答案,他按捺了追问的企图,仿佛拥有了被交托的宝贵痛惜,全身灌注了热力,为了回报她的信赖,他也热切地说着:“老师,我也相信你,不管你是谁,我都相信你,请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私下揣想了很久,她的身份很有疑点,她很可能是一个冒牌货,因为和程如兰长得太相像而糊里糊涂被派来瓜代已经车祸病危的本尊,至于原因则是不详;也有可能她患了书里描绘的精神分裂症,一个脑袋装了两个分身,所以前后言行不一,原因也不详;或者,她根本被遴选为某种生物科技实验的受试者,正慢慢转化为另一种人,当然,原因更是不详。以上总总,他都不在乎,不论她是谁,她自始至终都记得他,待他如一,那才是重点。

“真的吗?不管我是谁?”她张大了眼,似乎很震惊他的说辞。

“当然是真的,我接受尺度很宽的。”他拍了拍胸脯,又犹豫了一下,“除非老师男扮女装,您是——男人……”他没考虑过转变为同性恋者,老实说这项难度高了点。

“这点你倒不用担心。”她低首浅笑,“只是……将来你不要吓一跳就好。不过安曦,请你千万相信,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会意地弯起唇角。

“我想再弹一次琴,再陪我一下好吗?很久都没有听众了。”她正式邀请他,表情有点羞赧。

傻瓜才会拒绝。

他选择了一个最佳的角度观赏她抚琴的一举一动,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非常快乐。此刻,他一点都不知晓,她邀请他参与的不仅只是一场耳朵的飨宴,而是一场持续了多年的漫长的眷恋,长得他后来再也没有屈指数过岁月。

这是间非常普通的老公寓,静静坐落在市区边陲旧小区巷弄里,他仰头细察公寓外观;不太起眼,壁砖三三两两剥落,外墙接缝长有不少苔痕迹,周围缺乏绿意,巷子逼窄,只有三成日光进驻,不是那么理想的居家环境。

他站在红色的公寓大门前,踌躇良久,在身后目光的鼓励下,终究按了门铃,报上来意。门开了,他再次回头望着程如兰,她温柔地回以微笑“去吧!别紧张,就照着我告诉你的话做,不会太难的,我在楼下等你。”

“……”也是是背着光,站在阶梯口的她,形影竟有些单薄灰暗,像要消失在视线中一样迷离。“老师——”他忍不住喊。

“去啊!我在这里等你。”她碰了碰他的手指,温暖的血肉实感驱除了他的不安,他朝她点点头,勉强挣出一个笑容。

受命造访的地点在三楼,爬上最后一阶,就看见半开的铁门有人在往下窥探,他直接将手中的水果提篮递出去,“伯母,您好。”

双方同时打了照面,也同时诧然,对方相当错愕,他则是惊异不已;女主人是位中年女士,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在戏院门口向她搭讪过,她正是那名不耐烦的售票员,女人记性不如他,直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应……应该没有。”他支吾否认。

“喔!”显然没有释怀,人还横档在门口,再次确认他的来意,“你刚刚在楼下说,你是伊人的大学同学?”

“是……是。”答得很心虚,宋母不断以阅人无数的利眼打量他。

“你看起来很年轻,有二十六了吗?”

为了怕露馅,他今天特地将头发抓了发蜡,穿了长袖衫、薄外套、不作怪的牛仔长裤,和半晌开眼睛行的同学借了一副平光眼镜装成熟,看来效果有限。他搔搔头,努力搜寻称头的答案,对方却忽然让开了一半空间,叹口气道:“进来吧!反正伊人也不会在乎了,谁来都一样。”

就这样让他过了关,登堂入室,他大大松了口气,跨过门槛,进入了那个不到五坪大的窄小客厅。

简素的程度和他女乃女乃不相上下,收拾得一尘不染。从陈旧的摆设看得出来宋家生活很不宽裕,但在一些小细节上却透露出父母对子女的期待与浓厚关爱,例如电视柜上陈列的奖状、奖牌,靠窗一架山叶钢琴,上方堆叠着琴谱,四周还有不少纪念性照片,几乎是同一名女生在不同时期、不同地点的留影,照理应该就是宋伊人。

他好奇的凑前浏览,女生一双浓眉下的眼眸园黑晶亮,鼻头圆挺,笑起来一脸紧然,酒窝深陷,显得天真阳光,乌黑的直发正好触肩,有时则绑了俏皮的马尾,穿着不很讲究,多半是休闲装扮,体态健康,不胖不瘦,脸颊恒常圆润泛泽。其中一张群体照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四个一身登山装备的大学生模样的合影,前排挨得颇近的一对男女,左边是宋伊人,右边竟是——程如兰的未婚夫!

他眯起眼睛,仔细端详,那样秀逸的五官不会认错才是,为何出现在此?

“你应该知道吧?伊人大二那年参加了登山社。从小,为了保护她弹琴的手指,我不让她进厨房、做太多家事,没想到她突然鬼迷心窍一般,硬是要加入,说是要锻炼身体,不想太娇贵,我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现在想想,她应该是为了她那个学长才做的决定。伊人长大后不再喜欢诉苦,老是快快乐乐的不让我多心,真不知道她到底吃过什么苦、流过什么泪?”一阵哽咽,在他的膛视下果决地止住。“坐吧!你叫什么名字?”宋母指指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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