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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乓 第3页

作者:亦舒

必量子看着大哥,忽然笑了,他说:“丽子想你把丽景的公寓转到她名下。”

“绝无可能,男方如果认为不够吃的话,大可离开。”

“丽子呢?她也可以走?”

“宇宙机构里有许多女职员年龄与她相仿,每天朝九晚六工作自食其力。”

“她想学做生意。”

“开设一家花店还是理发店?最终会影响宇宙声誉。”

“宏子,你像镶了铅的铁桶,滴水不漏。”

“量子,他们要的只是钱。”他的声音有一丝悲哀。

量子叹口气,“我会据实对丽子说。”

“我听说你在外边欠债。”

“与你无关。”

“几时回宇宙工作?”

“这种一天十六小时的工作不适合我。”

必宏子点点头,“各适其适。”

他站起来送客。

必量子无功而回。

那天下午,丽子亲自找上来,声音很大,引起同事注意。

必宏子叫助手:“请郭律师立刻来一趟。”

丽子固执地说:“把钱给我,我立刻走。”

必宏子看着窗外。

冰律师到了,她像是完全知道应该怎么做。

“小丽,你在这份文件上签名,便可领取懊笔现金,不过,请细阅文件条款,从此,你自动放弃与关家任何关系。”

必丽子迟疑。

“丽子,如你有任何犹疑,请即时向你大哥道歉。”

丽子忽然说:“我答应买一栋房子安置他父母兄弟……”

“很好,你已廿一岁,你有自己的主张。”

“我还答应替他家开一家小小日本馆子。”

冰律师语气平和,“那么,请在该页及该页签名。”

“这是什么文件?我也找律师来看过。”

“欢迎你那样做。”

丽子看着大哥,“宏子,你要撵走我了?”

必宏子原本看着窗外,此刻转过头来,他向是非常疲倦,“丽子,你怎么没有长脑袋?”

丽子看着大哥,流下泪来。

“他要的只是你的钱。”

“不,他很关心我。”

“丽子,与这个人断绝来往,我送你到欧洲游学。”

丽子站起来,一手抢过文件,冲出大哥办公室。

冰律师说:“宏子,容我说一句话。”

必宏子扬扬手,“钱花光了她自然会来,家永远是她的家。”

“宏子,她要面子。”

“关家不可让人知道这个纰漏,我家永远不会随意付出大量现钞,心怀不轨的人大可死心。”

冰律师看着他,宏子摊开双手。

“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

没想到郭律师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终于她颓然,“我会与你一般决绝。”

必宏子吁出一口气。

冰律师说:“事情临到自己头上,完全是两回事。”

“帮我劝小丽回家。”

这是助手捧入大量文件准备开会,郭律师告辞离去。

必宏子到傍晚才披上外套。

秘书叫住他,“别走,我们与日本人有约。”

“汤默斯与东洋人相处和睦,我不去了。”

“还有什么事?”

明敏的秘书觉得老板像还有吩咐。

丙然,关宏子说:“替我联络庄家欣。”

“是上次结婚那一位吗?”

“她应该在伊利莎伯二号邮轮上。”

“明白。”

“我们明早再见。”

必宏子一个人回家去。

助手看着他的背影,“他是一个寂寞的人。”

秘书笑:“世上没有寂寞的男人。”她加一句:“也没有真正快乐的女人。”

“你太悲观。”

“以此类推,更没有听话的孩子,体贴的丈夫,幸福的家庭。”

“完了,被你这样一说,世界完了。”

她俩笑作一团,可见没有那些,日子也一样照过,她们还有学业、工作、娱乐、以及物质享受。

今日年轻女子的想法大不一样。

必宏子回到家,一个人吃晚饭。

然后,他翻开一本管理科理论,津津有味读起来。

必宏子从来不看小说,他认为那是少女们的无聊玩意。

书本搁在胸前,他睡着了。

第二天他回到公司,助手比他更早。

物以类聚,关宏子不会用无精打采的人。

助手说:“庄家欣在伊轮上,邮轮刚刚驶入直布罗陀,约下午七时。”

“打电话找她。”

电话很快接通。

庄家欣活泼的声音传过来:“宏子,是你,有何贵干?”

“假期愉快吗?世上最大的邮轮是否名不虚传?”

家欣嘻嘻笑,“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要张宇宙的电话地址。”

家欣“啊”了一声。

“可在你手头上?”

“宏子,张宇宙不适合你。”

“你怎么比我还先知道?”

“宏子,我说的是实话,她的住址电话,我自然会传真给你秘书,但是张宇宙她性格倔强家境复杂,并且欠债累累,统共不是你会喜欢的人。”

“是吗。”

“不过,关宏子一向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这句话是褒是贬?”

“不与你说了,我与船长有约。”

家欣挂上电话。

片刻秘书进来,“这是张宇宙的电话地址。”

必宏子一看,意外说:“她住在本市。”

秘书说:“是一个旧住宅区,老房子,不失幽静,可是要请保安主任查一查这个张宇宙?”

必宏子想一想,“暂时不用。”

秘书退出去。

必宏子看着那个地址很久,并无行动。

在银行区的另一头,半山,破旧欠维修的老房子,外墙与内墙同样剥落,业主不愿出售,专等发展商收购重建,偏偏市道不景气,不知要守到何年何月,那些后人不耐烦,搬住外国,把三层老房子分组给三份人家。

两家是洋人,张家母女住一层。

说是说母女,一个张太太,一个张小姐,但却一点血缘也无。

靶情出奇融洽,两母女像一对落难好友。

张太太四十余岁,微胖,在家也穿戴整齐,张宇宙却总是一套运动衫。

两人都不擅长家务,只得与洋人合雇一个女佣。

那日下雨,屋顶失修漏水,她们用一只塑胶水桶接着雨水,叮叮叮,听着叫人心烦。

继母叹口气,“那次做伴娘,你一无所获?”

张宇宙回答:“免费游一次英伦。”

“碰到谁没有?”

“碰到许多人,都在长辈处挂名工作做个投资顾问之类,全不能当家作主。”

“他们的长辈呢?”

宇宙不出声,她看见老男人一向害怕。

“你挑人,人挑你,一下子就过了季节,女人最好不过十七到二十七这段光景,你又做不成大学医学院院长,或是司法部部长。”

宇宙仍然不出声。

“这算什么,沉默抗议。你爸不过留下这些公积金,以及一点保险金,用了三年,已经差不多,你自小由我带大,你得听我话。”

宇宙忽然说:“是,我欠你良多。”

张太太笑:“那倒没有,不过,你我总得有个打算。”

“我去找工作。”

“那真是下策,一万几千,早九晚五那般摆着,一下子变残花败柳。”

张宇宙笑出来,继母年纪不大,思想古老,那套陈腔滥调十分反智,但是她知道的就是那么一点点。

“一家装修公司愿意请我做营业代表。”

“这时节,有人花钱做装修?”

“市道向上了。”

“哎呀,这么说来,业主很快会把这幢房子月兑手,届时,我们住到什么地方去?”

宇宙握紧继母双手笑答:“天桥底。”

张太太拍打宇宙。

下午,宇宙换上深色套装去做最后面试她气质样貌都比人高一点,外语流利,又有一张加国大学文凭,终于获得录取。

生活还不算太坏,宇宙想,但是她悲苦地思念父亲。

张教授在生时,环境完全不同。

有人曾问:“是什么人替女儿取名宇宙?”

宇宙答:“当然是天文物理教授。”

教授三年前病逝,与癌症勇敢搏斗,生前一共做了三次大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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