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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爱拖一天就是错一天 第21页

作者:亦舒

之珊没听到对方回答。

她倒卧在桌底。

之珊并无完全失去知觉,她听到救护人员破门而入,奔到她身前蹲下,给她吸氧气,把她抬上担架。

“你有知觉吗?你会说话吗?”

讲话需要极大力气,之珊没有回应,她只点点头。

她闭上双目,昏睡过去。

醒来时觉得剧痛,她申吟,急忙去看手臂与腿,发觉它们仍然与躯体连接,知道没有失去一肢,不禁安心。

她记得每一个细节。

但是她情愿像一些人说:“不记得了,完全不知道那件事曾经发生过。”

周元忠第一个进门来。

他握住之珊的手,默默流泪。

之珊轻轻说:“我杀死了人。”

“他没有死,仍在急救中。”

之珊诧异,他明明倒在地上,胸插利刃,动也不动,怎会有救?

“他比你还早苏醒,已经可以落口供。”

之珊为自己冷酷吃惊,她希望他死?

她浑身颤抖起来。

“之珊,别害怕,我再也不会离你半步。”

之珊身体突然痉挛,医生连忙进来诊视注射,周元忠被请了出去。

之珊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寂恐惧。

“元忠,”她叫他名字:“元忠。”

医生告诉周元忠:“她伤势并不严重,复元后需做物理治疗,但是肯定受到极大惊吓。”

“她怕那人会回来加害她?”

“那将是无可避免的持久恐惧。”

周元忠内疚。

“你尽量开解她,给她一点时间。”

警务人员到了。

“真令人讶异,两人伤重至此,却又都活命。”

他带着一只微形无线电视,让周元忠看新闻报道,记者说:“杨子律师行频频发生惊人意外,今次一男一女二人浴血,传说是情侣关系——”

有人伸一只手过来关掉电视。

他是杨汝得。

他镇定地进房去探视女儿。

接着,之珊的母亲也赶到了。

中年的她乘搭长途飞机后疲态毕露,由飞机场直接来到医院,已经耗尽力气。

她走近女儿,与前夫一人站病床一边。

之珊昏昏入睡,看不到父母如同陌路。

周元忠发觉他们两人完全视对方透明,不抬头,目光也不接触,当然也不招呼。

周元忠过去问候。

接着,之珩也来了。

接飞机的显然是她,见到周元忠,她说:“母亲住我处。”

谈女士坐倒在沙发上,默默流泪,极度疲劳的她已失去自制能力。

之珩并不与继父说话,自顾自与医生交换意见。

杨汝得握住之珊手,轻轻扫她头发,见到女儿无恙,便静静离去。

只得元忠送他到门口。

他朝女儿的男朋友点点头,了然一人离去。

回到房中,之珩正在整理带给之珊的衣物,又斟热茶给母亲喝。

元忠心想,这始终是女人的世界,一直以来,她们狡黠地给男人一个错觉,以为他们才是统治者。

谈女士忽然轻轻说:“老多了。”

在说谁,杨汝得?

语气这样平淡,像说一个不相干的人,那样斯文的太太,那样无情,真是奇异对比。

之珩说:“只要之珊无恙,还计较甚么。”

“真是,”谈女士说:“叫我爬过大西洋去挡这两枪我也愿意。”

“那人残暴似野兽,想逐寸打杀之珊,叫她吃尽苦头才甘心。”

“呵,不要再说了。”

之珊仍没醒来。

“妈,我送你回家休息。”

“我双脚都肿了。”

之珩替母亲换上拖鞋,扶她起来。

谈女士把手臂搁大女肩上,借力站起,由她扶着离去。

只有母女才会那样亲贴。

她们一走,周元忠听见之珊轻轻说:“大姐终於扬眉吐气。”

她一早醒来,不想抢注意力。

周元忠微笑。

“我也想站起来。”

“现在还未能够,伤重,骨上打了钢钉。”

之珊问:“你们怎样知道我进了医院?”

周元忠不敢说,他惭愧到极点。

连之珊都失望。“可是看晚间新闻?”

“是。”

他与之珩洽谈生意,讲得十分投契,决定在杨子行成立侦查部门,丝毫没有预感?女友正遭残害。

“有无心惊肉跳,打烂茶杯?”

没有,见之珊没电话进来,还以为她午睡。

之珊全凭机智逃得一命。

他赶到医院,她已经做完手术。

医生同他说:“她虽受重创,但可盼完全复元。”

“你已同意替杨子工作?”

“那会是一份可以发挥的工作。”

“我很替你高兴。”

周元忠没有发觉她的语气已经冷淡。

重伤之后,之珊有力讲话已经很好,语气怎样,他分辨不出。

有人敲敲门。

“杨之珊,醒来了?我是心理医生伍尚勤。”

之珊点点头,“伍医生请坐。”

周元忠立刻说:“我稍后再来。”他松口气。

医生穿便服,像一个朋友般闲闲说:“是男朋友吧。”

之珊想一想,不出声,过一会才说:“有很多时,是我一厢情愿。”

“最近生活中发生许多事?”他问得轻描淡写。

之珊轻轻说:“九死一生。”

“父母男友都在身边,算是不幸中大幸。”

“以后不知可否正常步行。”

“我同主诊医生谈过,不会有问题,但是在飞机场经过海关的金属探察器,会啪啪响。”

“玩火者终遭火焚。”

“甚么?”

之珊同伍医生说:“我玩弄感情,引致灾难。”

“不是每个失恋的人都会杀人泄愤,你不必内疚。”

之珊轻轻说:“我的表现特别坏,使人难堪,下不了台,我可以处理得好些,他几次三番要与我理论,我只是拒绝。”

“这也不能开枪杀人。”

“我伤害他至深。”

“换了是我,”医生说:“我会找一个更漂亮的女友,带她在大庭广众走来走去出这口鸟气。”

之珊苦笑,“伍医生你真幽默。”

“我们接到医生指引,他需经过精神科详细检查,才能决定是否适合接受审讯。”

“甚么?”

“用白话说,即是该人精神一直有病,根本分不出对与错,真与假。”

“不不,他聪明机智,日理万机,怎会是疯子。”

“那就要看医生的报告了,都会中许多人有病不自觉,不求医,你留意一下,许多还是商界及社交界名人,行为异常。”

之珊嚅嚅问:“我呢,我有否狂躁症?”

伍医生微笑:“我看没有。”

他穿便衣,态度可亲,脚上一双球鞋,病人乐意同他谈心事。

他轻轻说:“奇是奇在发生那么多事,仍然无人知晓王晶晶下落。”

之珊叹一口气。

把杨子搞得天翻地覆,面目全非的正是这个女子,甚么仇都报足。

之珊露出极端疲倦的神情来。

伍医生说:“我明日再来。”

之珊说:“替我带两件软壳蟹寿司。”

伍医生一怔,“医院有食物供应。”

“我嘴巴淡。”

伍医生看着她,“杨之珊,有无人向你说过不?让我做第一个,不,之珊,不可以,明天见。”

之珊满以为这是举手之劳,甚至可以缩短医生及病人之间的距离,没想到被和颜悦色的他一口拒绝。

伍医生出来遇着阮督察。

“怎样,杨之珊可以录口供没有?”

“再隔两天。”

阮督察说:“当心这个女子,我们一位英明能干,大好前途的同事竞为着她辞去职务以便日夜相伴。”

伍医生诧异,就是他刚才见到的那个人吗?

不过,他未有及时保护她。

阮督察说:“那边报告出来了,疑凶精神不正常,不宜接受检控。”

“啊。”

“他将长期接受精神治疗。”

伍医生点点头。

第二天,他在日本馆子午膳,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阿伍,你是她的心理医生,需划清界限,不可像追求者那样替他办小差使。

那女子有一股腻人骄纵的神态,十分可爱,必需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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