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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爱拖一天就是错一天 第6页

作者:亦舒

清晨,佣人上门来,之珊叮嘱:“不要给太太看电视,只说坏了。”

之珊拔掉电视插扑。

她右眼眼皮不住弹跳,十分不安,心情烦躁。

老佣人不知用甚么中草药煎了一碗宁神茶,叫她喝下去,之珊渐渐喉头清凉,镇定下来,在长沙发上盹着。

她听见母亲起来,喝皮蛋瘦肉粥,还有虾仁蒸猪肠粉,香气扑鼻,她却醒不转来。

到了最后母亲推她。

之珊睁开双眼,“呵,妈妈,你已拆掉纱布。”

双颊如皮蛋,眼睛像核桃。

“会不会永远这样子?”

“你这张乌鸦嘴。”

“妈,你自己去诊所?”

“不,看护上门来照顾我。”

“看我睡了这些时候。”

“当然,有人半夜上街做贼。”

之珊不出声。

“可是去见甄座聪?”

之珊摇摇头,“不,不是他。”

“还有别人?我倒代你高兴。”

警署电话来了,“之珊,你估计正确,那女子不是王晶晶,是另外一个失踪女子,已通知她家人。”

之珊凝重地点头。

“因王晶晶案翻掀到其他失踪人口,始料未及。”

之珊讽刺:“你们太厚待王晶晶案了。”

“我在你家附近,来,我请你吃粤式酱油西菜。”

“十分钟后在楼下等。”

周督察见到之珊时她穿白衬衫蓝布裤,清丽月兑俗,不需脂粉时装,真材实料。

他走近,“精神还算不差。”

之珊模模面孔,苦笑一下。

大雨过后,空气特别清新,他带她到一间茶餐厅,叫了海陆空大餐。

一只铁盘吱吱响冒烟捧上,上面有一只大虾,半只乳鸽及一块牛排,世上其实没有这样的西菜,但是滋味奇佳,还有一客红豆刨冰佐餐,之珊满意之极。

吃完,之珊问:“那女子是谁?”

“恕我不能透露案情。”

“那么,你讲一个虚构的故事给我听。”

“假设一个廿岁女子,在按摩院工作,嗜赌,欠债,一日失踪,家人也不甚在意,半年后,警方接获匿名线报,寻回残余的她。”

“有无人为她流泪?”

“有,昨夜我看见你哭。”

之珊不出声。

“每个罪恶的都会都有这样残酷的故事。”

“有无线索?”

“已经通缉她生前同居男友。”

之珊点点头,稍觉安慰。

她看见许多制服人员进来用餐。

“咦,警察好似都喜欢这家饭店。”

周元忠笑不可抑,“因为这是派出所的饭堂。”

之珊讶异,“饭堂的菜竟这样好吃,难得之至。”

这时同事们纷纷过来招呼,刻意地看着之珊笑。

周元忠说:“走吧。”

“你住宿舍?”

“是。”

“独身,无女友,可是这样?”

周元忠,“都给你猜中了,料事如神。”

之珊说:“我从你手足好奇眼光中得到端倪。”

他送她回家。

“我在想,下次你可愿到海滨小店吃红烧大虾。”

之珊笑,“盼望之极,有空打电话给我。”

周元忠一颗心雀跃,可是表面上不动声色;车子驶到市区红绿灯前停下,他才欢呼。

他高兴得太早了。

第二天一早八时三十分,副总督察便叫他进房说话。

“元忠,有人看见你与女友在饭堂谈笑甚欢。”

周元忠不出声。

“有人认得那女子,她叫杨之珊,是见习生失踪案主角杨汝得的女儿,元忠,你身为警务人员,应知规矩,你怎可约会证人?”

周元忠说:“警方尚未曾起诉杨汝得。”

“元忠,你当心被人利用。”

“多谢提点。”

“杨家人人都是律师,熟悉法律,擅钻缝子,无比狡黠,大家都知道你是老实人,

你当心受骗。”

“是,我知道。”

“处处都有漂亮女子,你可要避嫌疑。”

“是,我明白。”

上司叹口气,“升得这么快不容易,都说你洁身自爱无污点无瑕疵,大家都喜欢你。”

周元忠离开上司办公室。

他精神有点恍惚。

同事走过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听说你女友是名律师?”消息竟传得那样快。

“不,不是女友,”周元忠答:“言之过早,你们别误会。”

“条件那样优秀,人又漂亮,又愿随和地跟你在饭堂吃饭,我是你,就不会放弃好机会。”

“她可能是证人。”

“傻子,案件会有一天结束,届时她就是普通市民。”

两个人给他完全不同的意见,周元忠有点糊涂。

第三章

在家,之珊正视察母亲脸上手术刀的痕迹。

“真奇迹,竟会完全愈合。”

谈女士只觉得隐隐作痛,心中其实有点后悔,难以启齿。

“医生说这一两天就可拆线。”

“成日关在家中,不能外出,闷死人。”

“戴副大太阳眼镜,用丝巾包着头,我们出去逛街。”

“之珊,我想回家去,地方大一点,设备完善,有活动空间。”

“可要叫之珩接你?”

“孩于们快开学了,之珩走不开。”

“那么多住几天。”

谈女士终於忍不住问:“案子可有进展?”

“没有,人海茫茫,有人失踪廿多三十载:水成谜团,杨汝得已事业尽毁,半个世纪之后,仍然有人记得他曾为疑犯,没有人会聘用他。”

谈女士感喟:“他还以为他可以纵横四海。”

“他不再年轻,妈,他已将公司股权转让给我。”

谈女士愕然,“几时的事?”

“昨天早上。”

“这样大事你都不说?”

“当事人不重视的就不是大事。”

“他一定是畏罪。”

“妈妈,你知道他不是凶手。”

“公司业务由谁负责,甄座聪?”

之珊点点头。

“啊,机缘巧合,甄座聪终於扬眉吐气,爬到巅峯了。”

“妈妈,你一直不喜欢甄,为甚么?”

“因为他野心勃勃,无比狡黠,十多年来对杨汝得吹捧得无所不至,投其所好,标准损友,现在又追紧你不放,为的是甚么?”

之珊不由得好笑,“为的是一份牛工,一个刁蛮女,以及杨子行每年区区数百万利润。”

“你太看轻这几件好处,他出身寒微,财色兼收,又得到社会地位,梦寐以求。”

之珊觉得这是一个死结,不想多辩。

母亲吃了点苦头,深觉男人全是野兽,成见像磐石一般盘踞她心。

“近日,甄座聪有无日夜缠住你?”

之珊笑笑,“我已好几天没见到他,他忙得喝茶时间都没有。”

连谈女士都觉意外。

不过甄的电话随即来了,仍然气定神闲,“之珊,到我家来喝下午茶。”

“现在?”

“司机十分钟后到门口。”

“可以同母亲一起来吗?她正发闷。”

甄氏不出声。

“我开玩笑,我马上换衣服。”

谈女士看见说:“一天到晚往外跑,唉,年轻真好,无限精力,无尽约会。”

之珊下楼跳上房车,现在,是她公司名下的车子司机了。

甄座聪住在近郊,分居后他一直住那里,并没有搬家,但是屋子重新装修过,把乳白色地毯及粉色墙壁全部改过,书房加建成为小型办公室,连园子里的玫瑰及紫藤都改种冬青树。

前妻林雨婷早已移居外国。

不,杨之珊不是第三者。

分居后甄座聪才正式约会之珊。

从他把住宅完全改过一事看来,似乎对过去没有太多怀念。

林雨婷喜欢水晶玻璃,酷爱插花,满室玫瑰牡丹水仙,现在屋内仍有植物,但是用陶瓦缸盘种植大株仙人掌及铁树,品味全不一样。

之珊一进门便窝进棕色大沙发里,从前,这位置上是一张明黄色织锦贵妃榻。

男工人斟出茶来。

甄座聪穿着便衣在书房工作,闻声出来。

“下星期一请到公司开会。”

“我最怕集会。”

“支出开销你需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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