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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眼睛最真 第10页

作者:亦舒

“临走前有什么异样?”

女子想一想,“照常,没有什么不同。”

“完全没有?”

“呵对,她清理了贮物柜,送我几双鞋子。”

立铮又把照片拿出来,“这是她吗?”

女子看了看照片,“呵,可怕,你们是谁,怎么会有这种相片?”

“可是孙紫?”

“我见过这件桃红格子,是她不错。”

立铮又取出另一张照片,“这个呢?”

“是她,是她。”她转过头。

“你最好看仔细一点。”

“我已经看清楚。”她逃一样走开。

女经理过来干涉,“两位问够没有,敝店还要做生意呢。”已经有点不满。

立铮与少群离去。

少群纳罕,“她们与孙紫都是熟人,你为什么还要出示照片?”

立铮微笑,“就是因为太熟了,一日,我若出事倒地上,你来认人,说地上躺着的正是黄立铮,人人都会相信,可是这样?”

“哎,你想说什么?”

“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一个所谓朋友讲你坏话,比你敌人诋毁你要厉害得多了,人家知道他认识你,他同你熟。”

少群说:“我们这次仿佛一无所获。”

“不,让我告诉你——”

这时,忽然有人在身后叫住她们:“两位停步。”

少群转过头去,看到刚才那个伴唱小姐。

她追上来,笑着说:“两位可是想知道关于孙紫的事?”

立铮点头。

那女于一直陪笑却又不开口。

少群明白了,掏出钱包,数了几张钞票出来交给她,那女子接过钱,小心收好。

她轻轻说:“孙紫有个男朋友叫孙武,最近不知怎样从美国潜回,问她要从前交她保管的一笔巨额赃款。”

呵,立铮与少群一震,那周武已经离开美国,真是神出鬼没。

“那钱是售卖伪钞得来,早已被孙紫输个精光,怎么还他?他扬言要她的命。”

“她可害怕?”

“怕得寝食难安,限期快到,她只得外出旅行避一避,没想到仍然逃不过劫数。”

“有没有人再见过周武?”

那女子摇摇头,“话已说完,再见。”

她回夜总会去。

连少群都忍不住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班人视法律为无物,而且出入境完全不用过海关,来去自若,真正厉害。”

少群说:“孙红与孙紫两姐妹,可以说性格完全不同,南辕北辙。”

“是,姐姐纯良,妹妹邪恶。”

少群说:“不过,孙红也有学坏迹象。”

“我们可以回去了。”

“不是吧,你已掌握足够线索?”

“正是。”

少群搔头,“咦,怎么我还没看出端倪?”

立铮笑说:“华生,事情非常简单。”

少群伸出手来,“且别揭露真相,福尔摩斯,让我自己思想。”

“华生,注意先入为主四个宇。”

回程,少群在火车上闭目养神,苦苦思索。

停站时,火车站上有小贩向车厢内乘客兜售水果,有人说:“不要买,这种梨子味道象番薯,简直鱼目混珠。”

忽然之间,少群睁开眼睛来,立铮看到她双目中晶光。

立铮笑,“明白了?”

“完全明白。”

“我们立刻回去办事,少群,立刻打电话叫朱警官拘捕疑犯。”

她们两人下了火车直接赶往派出所。

朱梦慈在门口等她们。

“疑犯逮到没有?”

“正在询问室,”朱梦慈说:“立铮,少群,你们有什么把握?”

少群过去,在朱警官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朱梦慈呆半晌,顿足,“我怎么没想到,佩服佩服。”

她们一行三人走进询问室。

只见孙红极不耐烦的转过头来,“你们有完没完?我要出外旅游,你们速速放我走。”

朱警官不动声色走过去,轻轻说:“孙紫,警方现在控告你谋杀女子孙红,你可维持缄默,但你说的任何话,都可列作呈堂证供——”

“什么?”孙红骤然跳起来,“我才是孙红,你们说什么?你们发神经!”

“不,”少群低声说:“你是孙紫,你欠债累累,周武又回来寻仇,你走投无路,想到一条毒计,你把朴素纯良的姐姐孙红自玩具厂诱出,带她来到本市,叫她穿上你的衣服,作你的打扮,然后杀害她,把身份证明文件对换,于是,全世界以为孙紫已经死亡,恩怨了结,你得以重生。”

朱警官瞪着孙紫,“你竟杀害亲生姐妹。”

少群说下去,“你俩长得象,所以你成功地鱼目混珠。”

立铮说:“但是,夜总会经理清楚地指出照片中的你正是孙紫,不是孙红,警方会传她来作证。”

孙紫脸色转为煞白。

“先入为主,使我们做漏许多工序,象验指纹,主要是,我们不相信有人会残害自己手足。”

这时,孙紫的声音变得极之冷酷,“我被人追杀,我走投无路,逼下此策。”

“杀死亲姐是禽兽不为。”。

孙紫声音拔尖,“孙红没有生命。”

她们三人愤怒地看着孙紫。

“你们道她何以为生?”孙紫的声音忽然嘶哑,“每天,她在工厂坐着替洋女圭女圭画眼睛,试想想,那是什么生活?自早到夜,画成千上万的眼睛,简直生不如死。”

朱梦慈听了这话怒不可遏,“押下去,你在法庭上才狡辩吧。”

孙紫被警察带走。

朱梦慈喘了口气,说不出话来,双手颤抖。

少群看立铮一眼,两人静静离去。

回到办公室红色丝绒沙发上,喝着冰冻啤酒时,少群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生疑?”

立铮答:“正如你说,孙红穿高跟鞋走路,是那么自然,对物质又如此痴迷,头发染黄干枯,皮肤灰暗,我觉得她不象一个健康的女工。”

少群听着。

“后来,我们去拜访那具遗体,她有一头乌漆天然黑发,还有一双带茧的劳工手,足趾丝毫没有扭曲,证明从不穿高跟鞋。”

“噫。”

“这会是谁呢,不是孙紫,那只有是孙红了。”

“可怜的女子。”

立铮不出声。

电话铃响了起来,少群去接听,说了几句,挂上。

她说:“周武已经落网。”

立铮抬起头来,“少群,孙紫说孙红没有生命,这是真的吗?”

“那是邪恶的狡辩,你别理她。”

立铮走到窗前,轻轻说:“我们又有生命吗,每天循环重复昨日旧调,太阳升起没有欣喜,日落西山亦无惆怅,这,难道又是真正生活?”

少群温柔地看着拍档,“我以为你的失恋是多年之前的事。”

立铮吃惊,“我语气消极怨怼?”

“是,象极一个弃妇。”

“啊呀,不行,非要振作不可。”

“你知道就好。”

那天她们下午外出,看到楼下芭蕾舞校放学,大群可爱女孩走过。

不知怎地,有人遗下一只洋女圭女圭,躺地下,在楼梯角落,少群过去拾起。

洋女圭女圭身上也穿粉红色芭蕾舞衣,金发蓝眼。

少群伸手,轻轻抚模洋女圭女圭那画上去的双眼。

“你看得见吗,”她喃喃说:“我肯定你洞悉一切。”

立铮把手放在少群肩膀上,以示安慰。

饼几日,朱梦慈与尹绍明来探访她俩。

梦慈怪羡慕,“做私家侦探的好处是可以一单一单案子做,而且,不喜欢的可以不做。”

立铮把头枕在双臂上面微笑。

尹绍明诉苦:“象我们,听差办事,一声令下,什么案子都要接。”

梦慈说:“我也希望慢工出细货,档案里悬案堆积如山,沉怨不知几时得雪。”

“有时逮到疑凶,证据不足,也得放人,真叫我咬牙切齿,法律太过文明,处处漏洞。”

“尹先生,你是律政署人员如何说出这种话来。”

小尹搔头,不再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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