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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美丽就多美丽 第16页

作者:亦舒

“回家去吧,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明早向学校报到。”

周炎点头,“品姐,你几时出院,我来接你。”

“不用了,你与家人修复关系,我就很高兴。”

他依依不舍离去。

看护彭姑这时才进来,“那小子讲了那么久,你不累?”

一品摇摇头。

“蓄?汗毛当须,想追求你?”

奇怪,今日每个人都那样直率大胆。

一品微笑,“没有的事。”

饼两日,她出院回家,母亲的电话一直追了来。

一品伤口仍然疼痛,中气不足,一味唯唯诺诺。

“二晶到河北去你可知道?”

“她与我说过。”

“去干甚么?”

“她男朋友在那边公干,她去陪他。”

“男朋友,可是那个吴和树?”

“不,现在不是他了,另外一个人。”

“甚么时候换的人?”

“有一段时间了。”

“你见过那人?长相如何,性情可好?”

“都不错,看样子双方都有意思发展。”母亲沉吟。

“你不是一直希望她成家立室吗?”

“不止是她,是你们俩。”

“那么,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吧。”

杨太太叹口气,“一品,你说得对。”

回到家,一品逐间房间缓缓巡过,倒在自己床上,喃喃说:“恍如隔世。”又像回魂,差点肉身就回不来。

然后,一品发觉她大量月兑发,指甲浮凸,这些,对医生来说,都是小事,倘若病人噜苏,会受医生斥责,真没想到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竟会那样震惊。

一品再也不敢讥笑病人。

等到活动自如的时候,已是秋天了。

诊所恢复营业,一切渐趋正常,一品重新适应,拨出时间治疗身体,因为特别注意饮食,反而胖了一点,她母亲从头到尾被蒙在鼓?,一品十分成功。

彭姑安慰说:“疗程结束,又可以开始约会。”

约会谁?

彭姑又说:“身体与心情会渐渐复元,那么年轻,切莫心灰。”

一品不再拒绝客人要求。

趁肉身健康,精益求精,为甚么不呢。

一位中年太太说:“医生,年纪大了,耳垂拉长,一看就知老人相,请把我耳珠修小一点。”

一品一口答应。

她精工把中年太太的耳朵修复成小小贝壳模样,连坠长了的耳环孔都缝小。纱布一拆,中年太太乐得涨红了双耳,落下泪来。

照说,耳朵只需听得见已够,不不,爱美的女士不那样想。

另外一位太太来见医生时欲语还休,终于结结巴巴说出要求。

一品颔首!“可以收紧,我明白的确有这个需要。”

病人感激得说不出话来,“我一直自卑,所以……”

“没问题,我可以帮你做。”

整个秋季,二晶都没有回来,只留下口讯:“一切都好,请勿挂念。”

杨太太向大女儿:“二晶到底怎么样,追求可成功?”

“想是成功吧,不然早就灰头灰脸回来了。”

“能在河北?那么久,大概已培养出感情。”

“可不是。”

杨太太凝视一品,“近日,你精神较差,双眼浮肿,不是有病吧。”

“太忙了。”

“一个女孩子,赚足嫁妆傍身,也该收手了。”

“我的确想把诊所顶出去。”

“啊。”杨太太欢喜。

“然后,谋一份?职,工作时间正常。”

“是,方便约会。”

一品又笑。

“有没有出去走走?”

有,一位人客袁太太介绍了做成衣生意的表弟给她,一起吃过顿饭。那位卢先生结过一次婚,也离过一次婚。

对女性十分老练,姿态也相当大方,对感情已无非分之想,但是渴望有伴。

对相貌清丽的杨一品有出奇好感,又敬仰她是执业西医,对她无微不至。

病后的一品颇为欣赏这类细心,一个月后,他邀请她去日本度假,她竟答允了。

卢泳忠是日本通,日文流利,他们住在箱根旅舍,每朝他一个人在咖啡室看报纸等她下来。

他带她去看露天雕塑馆,一品讶异收藏品甚丰。

她问:“你对美术有兴趣?”

他极之坦白:“一窍不通,不过我猜你会喜欢。”

一品点点头,她自问极端自我中心,对卢泳忠这种舍己为人精神十分欣赏。

箱根湖尽是秋色。

一品穿得很严密,他为她在树林棕红秋色下拍了许多照片,她都没有拒绝。

一品从来没有做过少女,八年医科五年实习接?挂牌行医的她还是第一次为拍照被拍照。

她觉得没有来错。

他们在至考究的餐馆吃晚饭,他把他的身世告诉她。

“……自幼不喜读书,看见课本头痛,勉强中学毕业,承继了父亲一丬小小制衣厂,到现在规模倒是不小了,在深圳雇了千余员工,纽约也设了门市部。”

一品有点倦,可是爱听他倾诉。

他见一品有兴趣,觉得荣幸,接?说:“离婚是因为东征西讨,冷落了对方,幸好没有孩子,可是,十年后今日,又后悔没有孩子。”

一品点点头。

卢泳忠忽然说:“你一向不爱说话?”

一品答:“有时也可以十分牙尖嘴利。”

他冲口而出:“你这般柔弱,如何操刀?”

一品忍不住笑了。

“但愿我时时可以向你倾诉。”

像他这般条件的男性找双忠诚耳朵其实很容易。

他似知道一品在想甚么,他轻轻说:“我颇为洁身自爱。”

说罢有点不好意思,咳嗽两声。

他想请她去观能剧,“票子不好买。”

一品摇摇头,这个国家的文化全属次级,不是抄中国,就是仿欧美,毫无新意。

她建议:“带我去漫画街。”

卢泳忠笑,“那得去东京。”

他陪她乘火车特地去东京书店看漫画。

站在一角打书钉,把最好笑部分翻译给她听。

一品毫不避忌,把黄色漫画文字指出,“说甚么?这还需要图解?”

卢泳忠尴尬地说:“这些不好翻译。”

一品非常高兴,剎那间忘记身罹恶疾,随时有复发危险。一品自觉幸运,在这种时候身边出现一个卢泳忠,他的事业已经有良好基础,只需遥控,他有资格享受生活。

“你可喜欢雪景?”

一品点点头。

“我公司在温哥华附近的滑雪区威士拿有间度假屋,你可愿意去看看?”

一品点点头。

“那么,十一月去可好?”

一品微笑,“没问题。”

“我立刻去安排。”

他双目中尽是欣喜,一品觉得可以令一个人那样高兴,真是好事。

回程他们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老朋友。

但不知怎地,他俩始终未曾握过手,他不敢造次,她没有意思。

在飞机场,他们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卢君先看到她,“一品,那边有位中年太太一直看住你笑。”

一品定睛一看,“妈妈!”

杨太太过来与他们打招呼。

“妈妈接谁的飞机?”

“一位传道人刘姑娘。”

卢泳忠连忙说:“杨太太可有车?不如我把司机留下来你用。”马上吩咐手下帮杨太太办事。

他自己帮一品取了行李走到出口,另外有人驶了车子来接。

一品诧异,她一向懂得照顾自己,可是没想到被照顾是那样舒服,剎那间卢君调动天兵天将,摆平一切,虽是生活细节,可是日常最恼人的也都是这些。

她说:“谢谢你。”

他耸耸肩,“我还会甚么呢,又不懂琴棋书画。”

一品笑了。

他送她回家。

鲍寓门一打开,他惊叹,“一个女孩子住这样大的地方,太能干了,怪不得男人无立足之处。”

一品笑不可仰。

“请坐,喝杯咖啡。”

“屋内为甚么这样空荡,是简约主义吗?”

“我喜欢这样。”

“很特别。”

这时,一品有点累了,他识趣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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